画中山峦叠嶂,云雾缭绕,卷轴一角还有火燎过的焦痕。
陆沣只需闭上眼,便能想起那日宋蝉抱着画卷出现在他的面前,她唇角带着浅浅的温婉笑意,仿佛微风拂掠春水,在他的心湖上掀起微不可察的波澜。
他原本以为,宋蝉于他,不过是一个替代品。
只因她与高韫仪有几分相似,他便将她留在身边,偶尔与她观景论画,给她一些随手施舍的恩情,好像这样便能填补心中那份空缺。
可不知从何时起,当他与宋蝉在一起时,高韫仪的容貌竟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宋蝉那双清丽的眼眸。
她的眼中藏着三月杏花酿的温软,总能在他不经意间牵动他的心绪。
他记得她在品尝茶茗时眼中流露出的欣喜,也记得她为救出那幅画的勇敢坚定。
她的每一分情绪,每一抹笑意,都有高韫仪的影子,可那些不加掩饰的生动容貌,却又只彰显着她独特的印记。
陆沣闭上眼,心中一片纷乱。他从未想过,宋蝉的身影竟烙印在他的心底,挥之不去。
正当他思绪万千之际,属下入门来报:“公子,山中找到一具男尸,应当是三公子。左臂损坏,脸被山中野兽咬得血肉模糊,难以辨认。”
陆沣眉头一皱,再睁眼时,眸中只有一片冷峻:“既然难以辨认面容,怎么能确定就是陆湛?”
“那男尸衣襟里,藏着一枚玉佩。”
属下恭敬递过来一块莲花纹样的玉佩,质地莹白似雪。
陆沣接过去一看,心中顿时一沉。那玉佩正是陆湛生母留给他的遗物。
陆湛向来珍视此物,曾有个小侍女不慎摔碎了一角,未等旁人求情,那小侍女的手便他被当众持剑砍下,鲜血飞溅,惨呼声响彻四周。
而陆湛却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便将那玉佩拾起,小心收了起来,自那以后,府里众人都知道这块玉佩是三公子极尽珍惜的爱物。
可如今,这被陆湛视作性命的玉佩,竟出现在一具无名男尸的身上,陆沣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
他摩挲着手中打磨得光滑圆润的玉佩,目光沉沉,心中思绪万千。
陆湛的死,究竟是意外,还是有人刻意为之?而宋蝉的突然离去,是否与此有关?
他叫来侍女,沉声问道:“表姑娘离府的日子定了吗?”
侍女恭敬答道:“回公子,定在了这个月初六。”
陆沣闻言,指尖微微一紧。初六……不过几日的光景。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玉佩,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冰凉的玉面,心底却是一片翻涌。
即便已经找到了陆湛的尸首,他还是不能轻易相信陆湛真的死了,更不能轻易将此事上报。
毕竟陆湛背后还牵扯到多方势力,此事若泄露出去,必要掀起轩然大波。
一旦开弓,就没有回头箭。
他想起之前的种种,从湖心亭上陆湛看宋蝉的眼神,到前些日子夏猎时陆湛对宋蝉出手相救。那些画面如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闪过,令他心中愈发不安。
直觉告诉他,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这么简单。
若要真正检验陆湛是否真的死了,宋蝉离府的事,不失为一个好机会……陆沣眸色一暗,心中已有了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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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月初六,国公府正门阶前浮着薄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