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一样不惜金银的席面他见得多了,可皇城里头的宴席,如今他虽然已经被嬴铣放良,甚至做了参军,却也是不够资格的。
林寓娘也是头回入皇城,头回见识这样丰富的好物什,说得绘声绘色,松烟忍不住便听了进去,入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嗐,我不是问这个,娘子,你这回入皇城,陛下可曾……”
松烟嗫喏着不知该怎么说,林寓娘却已经反应过来。
上回她面圣时出了岔子,当着众人的面不知分寸地说些什么卖身不卖身,奴籍不奴籍的话,落了皇帝好大一个面子,说好随意提的一个愿望,一个赏赐,最后也没了下文。
松烟这是怕她再次面圣,又闹出了什么岔子。
想到太极殿里发生的事,林寓娘扬了扬眉毛,心里分明有些得意,面上却佯装作为难的模样。
“宴席上说到了庶人的事,我是席上唯一的庶人,陛下他……召了我上去问话。”
松烟果然一急:“然后呢?娘子说了些什么?陛下可还满意?”
林寓娘想了想,点了点头。
皇帝笑了,众臣也都笑了,同上回在军营里头的情形大不一样,赢铣也没有一脸惶急地要按下她,她回的话,皇帝应当很满意吧。
政通人和,百姓安乐,这不就是他们想要的结果么。
“那就好、那就好……”
松烟看着林寓娘弯起的眉眼,长叹一口气。
“娘子当真是……越活越年轻了。”
事到如今,松烟哪里还看不出来林寓娘在逗他玩,当年的孟柔温婉柔顺,轻声细语,如今的林寓娘坚韧倔强,心事重重,或许是因为饮了酒,认识了这么多年,林寓娘还是头一回同松烟开玩笑。
擦一擦才刚冒出来的冷汗,松烟又叉手笑道:“按照惯例,大宴之后必定会有赏赐,属下先恭喜林娘子了。”
林寓娘避开这一礼,问道:“赏赐?”
松烟点点头:“大概是些金银、布缯之类,虽说这些府里都不缺,但傍身之物,还是多多益善嘛。”
林寓娘并不在乎这些,耸一耸肩便要往院里走,才刚走了两步,突然发觉不对。
松烟方才说的,像是已经将她的用度同徐国公府里头的用度混算在了一起,是以给她的赏赐,同给府里的赏赐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可她在这徐国公府只是借住而已。
林寓娘喝了酒,思绪原本就混沌,夜里回来吹了风,更是一团浆糊。
她拧一拧眉,超松烟说:“府里头的东西,与我无关,我只是这家的客人而已……”
松烟一惊,笑容又再谄媚几分:“是、是、是,您住在客院,是国公府的上宾。对了林娘子,那新罗婢的舞姿当真如柳树一般……”
松烟正要将人送回院子,突然听见外头一阵喧哗,应当是嬴铣回来了。林寓娘骑马,赢铣反倒乘着大车去皇城,两人像是倒了个,也是稀奇。
林寓娘也听见这声音,料想当是嬴铣回来了,虽说酒意正上涌,但自己在人家家里头做客,主人回来了,客人总不好避着不见面,于是也同松烟一道往外走。
可还没到府门,先闻着好浓一阵龙脑香,清心明目,瞬间驱散她浑身酒气。
嬴铣不爱用香,即便熏香也是用沉香、檀香之类遮蔽身上艾草药气,龙脑香珍贵,林寓娘也只在大秦皇城里头闻到过。
匆匆往外走,果然是金车御马,浩荡仪仗。
“中秋之夜月色正好,你家国公爷同裴大将军等几位亲近臣属都被留宿内宫,陪同陛下赏月,暂且回不来,我等先一步来递个消息,免得你们苦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