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很好。”其中一个仆妇点头道,“娘子这样赴宴,必定能够艳冠群芳。”
“是吗?”
林寓娘怔怔看着铜镜。
可是她要艳冠群芳做什么。
前两日折腾得累了,到夜里一着床就睡,但到了中秋前夜,反倒睡不着了,林寓娘翻来覆去许久,天蒙蒙亮时才睡着,还没睡醒,便被仆妇们拖下床梳洗。
“宋参军说了,申时开宴,未时就要到。娘子可快清醒些吧!”
迷迷糊糊地,林寓娘被套上一层又一层的衣裳,头皮被扯了好几回,终于清醒过来。
她看着镜子里头一层又一层的装饰:“什么时辰了?”
“回娘子的话,已经午时了。”
林寓娘东倒西晃好一会儿,突然道:“你们都先出去吧,我、我有急事……”
“能有什么事比这还急?”
“是急事!总之是急事……”她面色通红地站起身,推推搡搡将所有仆妇都推出去,“替我谢过宋参军的好意!”
“娘子、娘子!时辰不等人啊……”
林寓娘阖上房门,将一切声音全都挡在外头。
她又一次看着镜子里的人。
铅粉铺了几层厚,花钿艳红如血,发髻高高耸起,明艳不可方物。
这当真是她么?这当真是林寓娘吗?
赢铣分明已经说过,此宴无关士庶,她是因为功绩而被皇帝请去赴宴,而不是因为嬴铣。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在乎什么“徐国公府”的脸面?
可这毕竟是皇帝设宴。
林寓娘想了想,从箱笼底下翻出先前在西市上买来的,那件还来不及上身便被扔进箱笼里的簇新襦裙,靛青绸纱底,缠枝莲云纹,样式是几年前的样式,料子也远比不上国公府里积存的旧货,可也花了她三百钱。
三百钱,六百个馒头,多少人年节都穿不上的新衣。
林寓娘看了那襦裙好一会儿,又看了看身上才被套上的,以无数细碎宝石珠玉绣制花样的石榴裙,突然伸手将头上的所有珠饰都拆下来,又将身上的裙子换下来,犹豫了一会儿,没选那身新买的衣裙,而是拿起才刚浆洗过得、洗得已经有些脱色的那身旧衣裳。
她林寓娘是个庶人,便要以庶人的身份堂堂正正走进那金銮殿。
何必伪饰不相干的人?
……
正如松烟所说,中秋大宴,有些头脸的王公贵族都要赴宴,朱雀大街上满满当当都是摇铃挂灯的马车和金当卢的骏马,漫长的队伍几乎从朱雀大门排到明德门去。而等到申时正,皇城门大开时,却无论你来时是乘车还是乘马,都得踩在地上,向监门卫递上名刺。
林寓娘没坐松烟准备的马车——想也知道,铆足劲要给徐国公府“争脸面”的宋参军会给她准备怎样的马车——她换了一身衣裳,赶在松烟发现她前悄悄从侧门出,绕道西市另外赁了一架牛车,将她送来朱雀大街,好险是赶上了开门。
排了许久的队,被阵阵香风裹着一并进了皇城。
比起外城的春明门又或是明德门,朱雀大门别有一番恢弘,而门后的皇城,则更是雕栏玉砌,丹墀彩阶,无有不精,无有不美。
林寓娘正看着宫殿檐角的金铃入迷,突然被人拍了拍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