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巨响,那一回,他力没收住,几乎将整座山狱震塌了,差点将那条狗活埋在里头。
“您别生气,还有呢。我要跟您说的事还多着呢。”
雾刀晓得他不会真的杀他,嘻嘻笑着。
顾怀瑾已是完全麻木迟钝,拿着刑具,虽然神色不露,犹保留些一山掌门的威严,可那威严已如破庙的牌匾,震慑不了什么精鬼。
雾刀越发得意,狞笑着:
“您可怜她脆弱,您知道她自伤过多少回吗?多少伤是她自己装出来的。从最开始劫匪绑架就是演戏,后来她跌下台阶、烫伤手、被箭射穿,都是她自己的主意,可没人逼她。”
“您见了她就动心了吧?她见您第一面就用了椿药。有一种有异香的木头,香气催人动情,可是那木头原本是剧毒之物,她为了勾。引您,身子也不顾,日日夜夜地用毒木熏香!您还真以为自己是爱她?!”
“那女人,看着很可怜是吧。可是你心疼她,有没有想过是被人利用了?!她利用你的善心,阴谋对天山不利,搞垮了整个天山。您真的不恨吗?你最初,只是好心,最后,却让整个门派,因你而亡——你真的不恨吗?”
顾怀瑾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最初,真的,只是好心。
后来,门派倒了,因他而亡。
不要这样想。他对自己道,不要这样想。不要被这条狗挑拨离间。要相信她。
顾怀瑾嘶了一口气,竟然笑了:“那是因为你们逼她。但凡她有得选,她绝不会背叛我。即便最初抱着恶毒心思接近我——后来,也是被你们所逼!”
“我们逼她?”雾刀觉得他好笑得不可思议,“我们逼她?我的天呐,那是她自己选的!”
“她当然可以选你,对你坦白,背叛我,叫你们整个天山抓我。可是,她选了吗?没有!她不信你,信我,信我们。你真的觉得她站在你那边吗?”
“我了解她。她就算动过什么蠢心,脑子也还不蠢,你知道你的结局是什么吗?是被她忘了!你知道她们这群婊子,有多少男人追捧吗?你想得出来吗?!爱她们的人太多了。她们在乎得过来吗?她们那种人,不拿情爱当回事,今天说爱,明天就能杀,全他妈是演戏!她说爱,你也信?”
顾怀瑾一个字也答不了了。
雾刀笑着啐了口:“艹,也真是他妈开了眼了。婊子腿一合就能下手,嫖客哭得鼻涕三尺长……”
他话没说完。
顾怀瑾斩断了他的右手。
现在,他想,只砍他一只手,
到底还是轻了。
顾怀瑾孤身一人在夜色里飞奔,直奔那铃铛声而去。
可是,那铃铛声已经太轻、太微弱,虚幻得仿佛前尘往事,或者,是一种不祥的招魂的铃声。
他是个虚无缥缈、戾气未尽的怨鬼,不知前路是什么,只知道奔着那铃声而去。
如果可以,他真想好好哭一场。
原来,他们之间,不止是那一年的兰阁乞巧夜。
此前的许许多多个夜里,暮雪院中静谧的晚上,月亮出岫,蝉鸣依稀,他在榻上点灯批公文,她趴在他膝上睡觉,心里想着的,却是要利用他的善和爱,骗得他众叛亲离、家破人亡吧。
那条狗,到底说对了一点。
他因为一点好心,害了全山,整个天山毁在他手里。
他倾尽全力想保的、比生命更看重的,因他而倒、因他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