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琼霜垂眼一笑,对跪在地下的群臣恭敬道,“诸位请起。请王大人留下与我说说话吧。”
太医们对嘉庆帝的病症束手无策,下去商讨疗法去了,王茂行被南琼霜留了下来。
“皇上一向信赖大人,每回头风发作,都要召大人入宫,您不在,皇上总是不安心。这回,气得这么厉害,皇上是如何同您说的?”
“皇上的意思是,这回,主要还是为您。”
她挑起眉毛。
“为我?”
王茂行垂首行礼,不说话了。
那意思,她明白。毛琳妍最近失了宠,仍不收敛,是仗着常达的势呢。
嘉庆帝如今本就势弱,若不严惩了毛琳妍,就是默许了常达将天子威仪放在脚下踩。
若是换个懦弱性子,也就罢了。可是,嘉庆帝本就不大正常,他如何忍得了?
她回身往窗外看了一眼。雕花窗棂外,素白衣裙的女人仍在雨中固执跪着,不知她是否知道,这不是靠苦肉计能改变的事情。
不过,这般责罚毛琳妍,恐怕常达会借机生事。
她问:“那位顾先生是什么人?当真有这么可靠,足以倚仗?”
“顾先生有救世之才,是齐宋不世出的谋士。我朝能得顾先生一臂之力,乃是天公有眼,降下人才。”
王茂行说话一向有分寸,话说得这么满,看来不仅疯帝依赖他,连做宰相的王茂行也格外倚重他。
“不过,这位顾先生,虽有大才,却不肯出山为官,只肯做一个半入世的谋士。微臣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求他,他也只肯领一个国师的虚衔。”
“不挂实职,只求虚衔?”她有点意外,“如此,您二位却这般看重他?”甚至到了凡事希望他回来处理的地步?
“顾先生确实可为我朝肱股之臣。”
她听得笑了,接下去,“可是,他不愿做?”
“正是。”
好大的架子。
人的面没见着,关于他的传言却听了好几轮。这么厉害的奇怪人物,她倒想见见。
“适才过来紫宸殿时,本宫见外头的彩灯宝瓶全撤下了。据说,是那位顾先生快回京了的缘故。皇上催他回来,他几时回来?”
“顾先生原定一个月后返程。不过,方才皇上命臣去信催促,最早,大约十日后便会入宫觐见,也得看顾先生如何答复。”
十日后。
南琼霜颔首,“今日有劳王大人。皇上睡下了,王大人请回吧。”
嘉庆帝发起疯来六亲不认,王茂行虽然在官场历练出一派波澜不惊的气度,也早出了一层冷汗。得了她这句话,如蒙大赦地退了。
南琼霜回身看了一眼龙床上的男人。明黄色锦衾里,疯帝睡着,汗湿了额头,瘦得颧骨自皮肉底下支棱出来。
倒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痛得好看的。
她敛袖起身,殿内一丝风也吹不进,闷得厉害,她打算回宫。
寝殿角落的宫灯,灯火摇曳了一瞬。门口旁边的墙上,挂了一幅长卷江山图,乃是前朝名手徐系舟所绘。灯火一摇,屏风的影子动了几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