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缤纷的天山,和那花树底下饮酒下棋的顾怀瑾,她全当做了一个梦。
梦醒之后,前尘尽忘。
她又是往生门内攻无不克的南琼霜。
后来,隐约听说顾怀瑾经此一事,痛愧至极,无颜再担少掌门的担子,几度想要择贤让位。然而,或许是山上再无更贤者,众人左拦右劝,还是将他按回了原位。
再然后,又听说他恨她,恸绝恨极,恨到泣血怨咒、目眦欲裂。为了杀她,将整座天山挖空了掏翻了倒过来寻,还动用江湖人脉,天下通缉。
江湖上三百多家门派,全收到了他寄去的画像,闹得武林沸沸扬扬。一时口耳相传,她那个叠字的假名,成了能人异士口里津津乐道的轶闻。
甚至,雾刀不过出去买几屉包子,都听见那包子铺掌柜,煞有介事地同自己女儿道,“嗬!做女人,千万须得恭良为上,可不敢学那楚姓的妖女!”
雾刀听了,笑得合不拢嘴,眉飞色舞地回来跟她学。
她听了,觉得有趣,笑笑便罢。
或许,从前她也真的爱过,可是,日子太久,也就忘了。
她擅长失去,什么都放得下,什么都忘得掉。
后来,又听说他心疾发作,命不久矣,终于让出了少掌门之位,亲自下山寻她,发誓不寻到她,不肯罢休,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将她挫骨扬灰。
她听得更无波澜——她不怕被人恨,只怕被人爱。顾止在传闻里呲牙裂齿、磨刀霍霍,她在往生门内,日日平静如常,同任务归来得闲的同僚打牌下棋。
有时输了,有时赢了,输了时,牌友总有几个好事的,爱问她些私隐。
有一回,正赶上七杀堂的墨角回来。她当日手气不好,输了不少,手头的银子赔不起了,便应允墨角问她一个问题。
墨角:“这么多年,这么多任务,可有一个男人,叫你印象深刻的?”
她当时正拿着一柄白折扇扇风,闻言,指头摸着扇缘拨了拨,捏着扇面摩挲。
“没有。”
“如果非要你说一个呢?”
那扇子叫她想起一个男人。于是她答:“李玄白。”
“你喜欢他什么?”
雾刀不善打牌,他脑子太笨,记不住牌,但爱围在牌桌旁凑热闹。听见这个名字,仰头一阵狂笑:“你当时爱的是他啊?”
一说极乐堂的人也会动心,男子艳羡,女子好奇。
众人屏息凝神等着。
南琼霜将那扇子来回看了看——她这把扇子,就比李玄白那把素朴多了,他那把是贝母的,流光溢彩。
想了半天,答不出来,最后含糊应了一句:
“……我想是因为,他,性子洒脱。该忘的忘,该放的放。”她拿着扇子,扇了扇风,“就像我。”
这个答案没有说服墨角。
墨角还是要她赔钱。
那个月,她手里的银子挥霍一空,真是没钱了。
迫不得已,她在自己房间内环视一圈,终于注意到了一个被她扔在角落里的小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