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斯礼心头一震,虽早已隐约猜到此事,但听圣上亲口承认,仍觉复杂。
他自幼承受家族覆灭的耻辱,步步为营才走到今日,却没想到圣上竟会直言相告。他深吸一口气,俯身跪地,郑重叩首道:
“臣死是后唐的魂,生是圣上的臣。臣愿以此身,追随圣上左右,绝无一心!”
李鸾徽低头看着他,片刻后忽然笑了,笑意虽浅,却带着满意的意味。他亲手扶起秦斯礼,目光中透着深意:“很好。”
话锋一转,李鸾徽端起茶盏,轻轻摩挲杯沿,似随意地说道:“那这样,朕正好有一件事要交给你。”
秦斯礼低声道:“请圣上下旨。”
“徐圭言此番受命,去拆除佛像。”圣上声音淡然,但目光深邃,透着不容置疑的威势,“你可知,这背后错综复杂,许多贪墨之徒皆牵涉其中?”
秦斯礼微微挑眉,心下了然。这并非单纯的拆佛像,而是触及权贵利益的举动。
各地寺庙香火鼎盛,背后少不了权臣和豪族勾结侵吞钱粮。朝廷下令拆除,必然会牵扯出一批贪污腐败之人。
李鸾徽声音低沉:“这些人藏得太深,朝堂上已有许多人替他们遮掩。朕要利用徐圭言,将他们一网打尽。”
秦斯礼垂眸思索片刻,随即抬眼,“圣上英明。”
这是一盘好棋,而他秦斯礼,不得不为圣上落子。
“如今朝堂内有牛李两派党争,势头越发得大了,居然都打户部的主意了,”李鸾徽哼笑一声,一甩袖子,“朕看着他们内斗,本意是为了平衡朝堂势力,可没想到他们现在都想踩在朕头上!”
秦斯礼垂头,他远离朝堂许久,朝中局势自然是不清楚的。
但听秦家旧交所言,牛李党争本就是圣上准许的,大臣们内斗,通过讨圣上欢心得势,这样他们就没有谋反的心思。
更重要的是,圣上将自己的女儿、儿子全部封藩,派人看守,怕夺嫡之争再次发生。毕竟后唐父子相残,母子相杀,父女相害的事历历在目。
他不能不防。
可圣上沉醉于权力带来的快乐,让党派之势不断扩大,到现在他们似乎忘了谁才是权力的主人了。
秦斯礼接到秘旨后离宫,午夜的长安城如同一座幽城,城内的烛火通明,却无一人。
回到了秦府,秦斯礼发现谢照晚还没睡。
“等你许久了,知道你忙公务,成了长安城内炙手可热的人,”谢照晚脸上带着笑,“我这个老太太找你说话,还得挑时辰。”
秦斯礼坐了下来,喝了一口热茶,“不早了,您也该睡了。”
“这事儿说完我就去休息,”谢照晚挥手,王嬷嬷端着好几幅画过来,“前些日子,城内有头有脸的人,都过来问亲,你和冯家、徐圭言的事都过去了,也该定下来成家了。”
秦斯礼看着那堆卷轴画,缓缓打了个哈欠,“祖母,真的很晚了,不如明日我早些回来,好好看看这些画?”
“行,那我让人把画放你书房里,看了后有满意的记得告诉我。”
秦斯礼点头。
谢照晚看着秦斯礼,她琢磨他的态度,这小子来了长安之后,越发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他不愿来长安,最后还是来了,他不喜仕途,最后还是做了兵部侍郎。
她说不清秦斯礼这么做的意图,琢磨不清楚他现在怎么想的。
不过也是好事,当官嘛,被人捉摸出来所思所想也不太好。
又临近一年除夕,冯竹晋第一次和除了家人的人一起过节,他心中有几分兴奋,也有些尴尬。
可徐圭言却很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