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爷,去哪?”
林佩道:“醒园。”
*
醒园的“停云阁”立在山石之上,阁顶覆着天青琉璃瓦,四角飞檐各悬一枚惊鸟铃。
林佩到时,见杜溪亭正倚着栏杆赏景。
阁楼中有一张紫檀束腰方几,两侧各置一具湘妃竹禅椅,椅上铺锦缎软垫。
林佩撩开衣摆坐下:“老杜啊,我等你也许久了。”
杜溪亭转过身,微笑行礼。
林佩道:“树高千丈,落叶归根,人真正遇到难处还是得指望乡亲老友,你说是不是。”
杜溪亭道:“其实就算你不开这个口,我们也都替你挂着心,迁都时说是说南北兼容并济,可有些人未必那么体面,董家这次摆明了是仗势欺人,咱们也要让他看看实力。”
林佩道:“怎么看实力?”
杜溪亭道:“他不是看你热闹,要你去向淮扬大户借二十万石粮食吗?棠邑前日办会,金陵各族已经表过态,他们会给那些大户传话,保管让浙东漕运司借到这二十万石粮。”
林佩道:“如此甚好啊,你们费心了。”
杜溪亭也坐下,笑着把糕点往林佩面前推了推:“就是有件小事,想与你商量商量。”
林佩瞥了一眼。
那松子鹅油卷还带着鼓楼前的烟火气。
杜溪亭道:“借那么多粮食着实不易,北方的赋税减了那么多,江南的负担也太重了,不知是否能把计田纳银的这个办法给改一改,皆大欢喜嘛。”
惊鸟铃叮当作响,灰雀绕着阁楼在半空飞翔。
林佩不动声色地起身,缓步走到外面的走廊上:“看来我没有猜错,淮扬一带不肯借粮的原因皆在棠邑,大家都想借此机会敲竹杠,到头来还要我欠你一个人情。”
杜溪亭渐渐收起笑容。
林佩道:“昔日朝廷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才把赋役之制调整过来,你也身在其中,难道都忘了吗?”
杜溪亭道:“此一时彼一时,在南京就算有人闹事咱们也能镇住局面,可眼下是在北京,弄得人心惶惶可不行。”
林佩道:“你们这样借天灾人祸向朝廷讨要好处,和董颢又有什么区别?”
“知言,张济良张大人府门前的那几个仪鸾司的卫兵还在那儿站着呢。”杜溪亭举起手指着房梁,“宫里不高兴了,你到底知道不知道?”
林佩道:“你一定很纳闷,我从来最顾全大局,这回是怎么了。”
杜溪亭道:“是啊。”
林佩道:“因为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天地圣德大祀坛之下埋着的亡魂。”
这句话像一记雷劈在晒场上,震得满园秋虫霎时噤声。
杜溪亭咽了口口水,坐回禅椅。
林佩从袖中拿出一封信。
封口火漆戳的是南京兵部的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