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入殿行大礼。
朝会开始了。
一位长须老者清了清嗓子。
“陛下,臣左御史齐沛有本请奏。”齐沛缓缓说道,“今年年初,工部侍郎何春林巧立名目分批次上报修堤预算,总计折合五百万两银,明显高于往年,但即便有其他几位侍郎提醒,户部分管度支的侍郎陶文治还是批了这些预算,并且在十日之内就拨付出去了。”
齐沛顿了顿,继续道:“实际上这五百万两的钱粮工料抵达平北之后,又并未按照原计划用于加固河堤等工事,平北地方用这笔钱在宣府大规模建造军营,迄今为止,已建成营寨一座,开垦军田千亩,征召兵丁一万余人,臣以为此绝非朝廷之本意,望陛下明察。”
话音刚落,文官队伍中间走出两个人。
陶文治和何春林一齐跪地,含泪请辞:“陛下,臣二人已备好棺材任凭发落,只是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此中情形万望陛下详查,臣等也算死得其所!”
梁上飞燕,大殿回声。
朱昱修没想到刚开场就是这样的阵仗,怔了一下。
五军都督府的武官们顿时议论起来。
“私调钱粮、窃取国库之人反而还做起烈士来了。”朱迟冷笑道,“本都督看你们不过是听命办事的,好啊,上头还有谁要做烈士,也一并站出来吧。”
话音刚落,于染和董颢从文官队列中站出来。
于染道:“陛下,陶文治和何春林办事确有疏漏之处,臣和董尚书作为上司难逃其咎,即便如此,无非回去也备一口棺材便是,但泰昌郡王直接就说他们是烈士,这话本就大逆不道,臣请陛下让泰昌郡王收回此言,臣方才能有下言。”
朱昱修道:“朕……”
朱迟有话要说。
明轩拉住朱迟,低声道:“稍安。”
贺之夏这时横插一句挡住了话锋:“于尚书,今年兵部的部分预算到现在还没有批,如果工部预算超这么多,那有没有可能兵部的军饷就不够了呢?”
于染道:“户部是阜国的户部,不是你一家的户部,兵部报来的预算,户部若连问都不能问就要照批,那干脆都给你们兼起来,我这个尚书不用当了吧。”
杜溪亭侧目道:“于染,三品及以上官员任命皆出于上,上尚未亲政,则由丞相辅政,你这个尚书该当不该当,不是你或我能议论的。”
叮——
鸣金之音打断了第一场乱斗。
朱昱修听不进细节,只知一个事实,那就是任何争端的症结都在离他最近的两个人身上。
御阶烛火照着两袭织金的蟒袍。
林佩和陆洗都还没有开口。
朱昱修吸一口气,先问道:“右相,涉户部、工部还有平北,朕听着好像是你管的事。”
陆洗道:“是臣的事。”
朱昱修道:“但现在别人提出了异议,你可不可以解释一下?”
陆洗道:“陛下,其实没有什么别人,就只林大人有异议。”
朱昱修抿一抿唇,面向林佩:“左相有何异议?”
林佩抬起头,语调平缓道:“臣从不针对谁,朝廷的法度摆在那儿,有人逾越,自然就会有人反对,方才齐御史已经讲得很清楚,陛下再问臣,臣无非复述一遍。”
朱昱修道:“好,那你复述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