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莲,当年是你婶子不对,你别跟她一样,当然,叔也有不对的地方。”
贺秀莲突然感觉走廊的消毒水味浓的呛人,她打量着这位远房叔伯,如今佝偻着背,像一条老狗,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这时她突然记起丈夫曾经说过的一句话,真正的抱负是活的,比当初看不起他们的人要更好。
贺秀莲捋了捋鬓角的碎发,不经意的露出了腕上锃亮的手表,轻声说道:
“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叶晨说等他回来要来园西看看师父,到时候我和他去双水村看看凤英婶子,毕竟我俩都是贺家湾出来的,以前虽说有点不愉快,可是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
贺秀莲的话让孙玉亭松了口气,田福堂敏锐的接过话头,笑着说道:
“正好,润叶现在在县小学教书呢,到时候我请你们两口子吃饭,你们年轻人多聚聚!”
田润叶现在还没有显怀,所以还在正常工作。田福堂虽说因为孙少安的事,不待见自己这个女儿,可是这毕竟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多多少少他还是有些心疼的,他巴不得田润叶能和这两个青年才俊处好关系。
顾老轻捻着胡须笑而不语,见惯世事的他,又如何看不出这里面的弯弯绕?看着当年那个有些莽撞的丫头,经过这些年的成长,已经能够和这些老鬼从容的周旋,进退有度,爱屋及乌的他比喝了药茶心里还舒坦。
见到贺秀莲松口,孙玉亭急忙凑上前,脸上堆着笑,语气里带着几分讨好,说道
“秀莲啊,当初都是误会。你和凤英都是一个村的,他是什么人,你心里应该是清楚的,脑子一热就爱瞎折腾,其实未见得有什么坏心眼,这些年她心里可后悔了。”
贺秀莲只是淡淡的瞥了眼孙玉亭,却没有这句话。顾老在一旁笑着打圆场: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年轻人嘛,谁还没个脾气了?秀莲性子是火爆了一些,可她却并非是无情的人。老田啊,你家润生那小子当初不也和养民闹过矛盾吗?现在不也是和解了。”
长辈的劝解让贺秀莲礼貌的点了点头,曾经的那些往事早就不被她放在心上,如今的她眼界已经很开阔。她笑着对顾老说道:
“师父,养民考上了省医学院,我和他聊聊天,您忙完了或是有事就叫我。”
看着贺秀莲转身离去的背影,孙玉亭,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心里是越发的懊悔。当初要不是自家婆娘瞎折腾,现在说不定还能攀上点关系,可是现在人家连话都懒得跟自己多说一句,唉!
田福堂撇了他一眼,心里暗叹一声。他自然知道孙玉亭在想些什么,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转头对顾老说道:
“顾老,您帮着看看我这身子该如何调理吧。”
顾老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伸手搭上他的脉搏,沉吟片刻后说道:
“肝气郁结,脾胃虚弱,你这是心里有事儿憋久了呀,我给你开几副疏肝理气的方子,但最重要的还是你自己要想开点。”
田福堂早就知道中医的神奇,他自嘲的苦笑了一声,喃喃道:
“想开?哪有那么容易啊……”
田福堂和孙玉亭离开后,贺秀莲和顾养民回归到办公室,三人说起了双水村的事情。
从爷爷口中得知田福堂愁眉不展,心里面憋着事儿。顾养民叹了口气,把他从候玉英那里得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和二人说了一遍。
从那次被田润生从洪水里救了出来,他们三个的关系发生了根本的改变,甚至彼此都成为了朋友。所以田家的事情虽然隐秘,但却并不是什么绝密,至少他们几个是知道内情的。
当他们得知田福堂当初拆散了孙少安和田润叶这一对,硬是把女儿推向了李向前的怀里。结果女儿婚内出轨,到最后还是选择和孙少安发生了关系。他们却没去怪田润叶,毕竟不管怎么看,这个女人都是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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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晨光从魔都回来的那晚,黄原市里下了一场绵密的春雨。窗外的雨滴轻轻敲打着玻璃,像是无数细小的手指在叩问命运。贺秀莲端来一碗热腾腾的姜汤,放在书桌上,蒸汽在台灯的光晕里袅袅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