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了,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而孙权如今已经长成,越发喜怒不形于色,连气息都十分绵长。
他好似察觉出了什么,如今的南昌侯孙权已经与从前不同了。
“所以,君侯其实心中早有了决断,是吗?”张昭忽然伸手抓住了孙权的手腕,他急切地想要一个答案。
孙权的左手轻轻覆在张昭那只干瘦的手上,没有回答。
“所以,君侯一早便定好了要荆州之地,是吗?”张昭的语气都急切了几分。
孙权的不回答,便是他的回答。
张昭得到了心里的答案,手上的力气一松,眼眶泛红。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其实君侯应该早点说的。”张昭有气无力地抛出这句话,“若是君侯早点说了,臣也不至于如此刚烈激动,竟不知何时竟差点成了君侯的拦路石。”
无论诸葛亮如何指责他阻拦江东大计,他都可以不放在心上,因为他坚信自己所做所为都是为了孙权好。
可当他从孙权的眼中看到了一个事实,连孙权也认为他是在阻拦江东基业的时候,他仿佛置身于寒窖之中,浑身忍不住发抖。
“孤从未认为张公阻拦过孤什么,迟迟不说不过是不愿看见张公伤心,于孤而言,张公亦师亦父。
兄长去后,是张公和公瑾替孤稳固江东人心,让孤在孤立无援之时能借张公的威望在江东站稳江东。
如今孤亦需要张公的支持,”
张昭不明白,“荆州之地犹如虎狼之穴洞,君侯缘何非要去蹚这趟浑水呢?”
“因为不想慢慢慢慢坐着等死,所以想搏一搏,看能不能活。”孙权语气平静,仿佛在说吃饭喝水这般寻常到每日都会发生之事一般。
“何人能杀君侯?”
“曹操。”
曹操一统天下诸侯之心早已人尽皆知,江东之地也早就被曹操视为囊中之物。
“曹操挟有天子之令,用兵数十万,以征四方,若长江之险不能拒之,降之亦不失为万全之策,如此江东之地皆可保。
何况降之亦是顺天子之命,亦是忠烈汉臣,若得曹操分封治地,亦能留君侯之爵。”
所以……孙权苦笑,张昭从未对自己有过信心,他不仅能难免称孤,或许也能逐鹿中原,成就的不止是一方霸业。
孙权用针挑动一旁的灯芯,烛火烧得忘了旺了些,照明了孙权的脸庞,“江东诸郡县可保,诸公亦可保,只有孤会死。
所以,张公觉得其实孤死不死并不要紧,是吗?”
又或者,张昭从来没有考虑过孙权会不会死。
“君侯乃破虏将军之子,当初奉诏诛杀董贼,只有曹操与破虏将军忠勇杀敌,如此忠义之后,曹操为仁义之名,也会将君侯高高奉起,以招江东与诸汉臣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