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一种彻彻底底的,居高临下,观人如捏玩棋子般,评判拨弄的淡漠。
“不错,许渝是有过战功,少年将军,这四个字,端是说出来,便觉得英勇无匹,令人神往,是吧?”
平稳,缓声,
“但大乾,有很多将军,无论现在,还是过去,许渝之功只论得上平平二字,为将者,因一己之私,葬送精兵良骑过百,如何不是庸材?你为他可惜,可事实如此,他不是什么无可替代的良将。”
郦兰心定定愣住,口干舌涩,魂寒神颤。
而他犹未说完,沉声继续:“他既不是最勇武的,也不是最擅谋的,论功绩,他逊于他的父亲许长义远矣,孤,不缺这样一个将军。”
话至此,郦兰心浑身的精魂力气,忽地抽了个干净。
躯壳尚在,魂却碾碎成泥,像是过往人生里一根撑起思绪魂智的梁柱轰然崩塌。
忽地,带着糙硬腹茧的长指缓伸过来,勾开她微乱散在面上的几缕鬓发。
她呆呆看着他,下一瞬,就见他又变了脸,俯首,额抵住她的,慢慢厮磨。
“但孤,缺一个枕边人。”
呼吸交缠,带着缱绻迷恋。
吻过她面、唇,一路沿下,最后,又埋进她的颈间。
重重贴磨吸缠着,密密低语,手揉乱她薄软丝裙:“应了孤罢,孤……我会对你很好的,你想要什么,说就是了,只要你应下,我什么都能给你,我会捧着你,到万人之上,好不好?嗯?”
然任他纠缠良久后,她只低低吐出四个字。
“……我想回家。”
轻,又弱。
男人手上一滞,猛地抬首,怒戾。
妇人面上、眼里,俱是空空茫茫,像是无措,又更接近绝望,断续吐着话:
“……妾出身卑下,不敢贪图什么万人之上……妾只求平平安安,即便没有富贵荣华,亦心满意足……”
郦兰心木然看着面前这张面容,直到这个时候,她对他的恐惧,才算是真正到了顶峰。
此时此刻,她才前所未有地认清,纠缠禁锢住她的,究竟是什么人。
他先前的阴怖,狠戾,向她倾泄劣-欲时的疯狂,竟都不及方才审功判果定论时的冰冷漠然可怕。
陪君如陪虎,食禄似吞钩。
于虎而言,一个活生生的人,也可以随它的胃口变成血淋淋的肉。
许渝于他,是无用的臣子,所以,他可以肆意夺取玩弄臣子的寡妻,半点难堪心虚也欠奉。
那等到将来,她也“无用”了呢?
他未来要当皇帝,要有后宫佳丽三千,她比他大了这些岁数,将来人老珠黄了,她又木讷无才,更没有显赫家世,他今日表现得多么爱她如珠宝,将来弃她如敝履时,就会有多少人要置她于死地。
……不,可能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为了新欢,应当会亲手给她捧上一杯毒酒,又或赐下一根白绫吧。
愈思,遍体血液愈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