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斐然并未在意他的神情,开口问道:“卫道友,你还未曾回答,为何传信于我?”
卫常在眼睫垂下,只能从这般距离中感受她的气息,他悄然嗅过,带着一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贪恋。
“先前同门内弟子相聚时,寻芳长老也在,她得了不少花令,此时正在寻你的路上。”
林斐然手一顿,不解道:“寻我做什么?”
卫常在接过她手中的锦帕,收入芥子袋中,抬眼道:“你忘了么?她要杀你。”
林斐然这才忆起往事,她将潋滟递回,转身离开:“要来便来,我并不惧她,道友到此就是为了告知此事?”
卫常在跟了上去:“不是。”
说完这话,他便再没开口,林斐然实在不懂,却也不想多问,快步朝城内走去,但不论如何,都摆脱不了缀后的身影。
林斐然停下脚步:“卫道友如果无事,可以自去取花令了。”
“……我有事。”
卫常在沉默半晌,才说出这三个字,但他的脚步终归是停了下来,即便她抬步离开,他也再未跟上。
于是,只余一道幽然的视线黏在身后,不远不近,摆脱不得。
林斐然索性将他抛之脑后,往钟楼而去。
此时正临近斩杀花农之际,原本寂静的城中忽而躁动起来,街巷上人影渐多,林斐然的步伐也逐渐加快。
路过一间并未燃灯的药铺时,她忽而听到里间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于是脚步一转,落到门前。
她调匀呼吸,透过缝隙向里看去,目光微顿,里间正是消失已久的橙花与齐晨。
橙花似是寒症发作,正倒在他怀中颤抖,而齐晨一时要制药,一时要抱住她,动作便显得拘谨慌乱起来,更别提附近随时有修士会破门而入……
林斐然犹豫片刻,叩响木门,而齐晨仿佛早便知晓门外是谁,头也未抬道:“请进。”
林斐然推门而入,齐晨百忙之中抽空看她一眼,开口道:“劳烦使臣将我妻子扶住,我去配药。”
林斐然面色微讶,却还是依言扶住橙花:“你认出我了?”
齐晨起身走到柜前,十分熟稔地抓出几味药:“认不得你,但是认得妖尊,他身边总有六位使臣,略作猜测便知你是谁。”
橙花不在身侧时,他说话便带有十足的漠然冷意,就连那般昳丽的面容也被冲淡几分。
他配药间隙看向门外,开口道:“那人是谁,一直跟着你。”
林斐然回身看去,一道模糊虚影远远投在木门前,毫无遮掩,她叹了口气:“不必管他,他既愿意待在门外,便由他守门。”
齐晨应了一声,不再开口,他对橙花以外的事本就不感兴趣,既是林斐然熟识之人,他便不必动手除根,只安心配药。
药铺内总泛着一阵独特的清苦之味,叫人口舌发麻,他却浑不在意,将炙过许久的药材碾作粉末,又倒上甘露调和,化作酸臭的稠膏,随后匆匆走到橙花身侧。
林斐然低头看去,橙花此时双唇含笑,眼内无神,正是花农之状,可她偏偏又寒得打颤,睫羽上覆了成淡淡的霜华,唇色发白,一口一口呼出白气,间或逸出几声痛苦的呻|吟。
她神色微顿,温热的手掌盖住橙花凝霜的手背,忽而道:“原来做了花农,也会感受到疼痛。”
齐晨并未抬眼:“当然会痛,他们是人,不是真的木偶,即便可以复生,但每一次死亡、每一次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