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端喃喃重复着这个词,脸上并无怒色,只有更深的无奈与悲凉。他缓缓摇头,声音充满了无力感。
“苏卿。。。。。。你以为朕想如此‘轻率’吗?可当时。。。。。。朕能如何?朕唯一能倚仗的,便是以孔鹤臣为首的清流和那几个不成器的保皇派了!”
“孔鹤臣当时言之凿凿,一副忠心耿耿、为国为民的模样!朕若追问过甚,他便以退为进,反问朕是否不信任他这位圣人之后、清流领袖的品格与能力!”
刘端的语气激动起来。
“再加上。。。。。。他孔鹤臣乃是至圣先师苗裔,天下读书人之师表,平日一举一动皆以君子自居,名声极佳!朕。。。。。。朕当时。。。。。。确实是信了他的为人,信了他的‘君子之风’啊!朕以为,如此人物,断不会行那龌龊之事!”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声音也变得低沉。
“更重要的是。。。。。。苏卿!若此事朕不用孔鹤臣和丁士桢,那最终必然会落到萧元彻一党手中!”
“以萧元彻当时之势,他若主持赈灾,必定借此收买民心,壮大声望!此等良机,朕。。。。。。朕岂能眼睁睁看着它落入萧元彻之手,助长其气焰?!”
“所以,朕必须用孔鹤臣!必须将此事的主动权,掌握在。。。。。。至少是看似掌握在朕所能影响的人手中!”
刘端长长叹息一声,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于是。。。。。。朕最终下定了决心。答应了孔鹤臣所请。恰在此时,原户部尚书以年老昏聩为由请辞告老,而中书令徐文若所拟的继任名单中,恰有丁士桢之名。苏卿,徐文若代表何人?你与朕皆清楚。。。。。。”
“此正合朕意!于是,朕便顺水推舟,准丁士桢继任户部尚书。”
“四年前那场京畿道赈灾,明面上,便由新任户部尚书丁士桢牵头主办,而暗中。。。。。。一切皆由孔鹤臣与丁士桢二人运作。这。。。。。。便是当年的始末。”
刘端说完,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脸上充满了追悔莫及与深深的无力感。
苏凌静静地听着,心中的疑团渐渐清晰,却又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孔鹤臣的“妙计”,所谓的“极小代价”、“联结强援”,其真相,恐怕就是与丁士桢、乃至可能与渤海沈济舟勾结,瓜分赈灾粮款!
不,不仅仅是渤海沈济舟,恐怕还有。。。。。。苏凌心中一凛,已然将孔鹤臣和丁士桢的阴诡计划,想了个通透。
只是刘端,这位被困在深宫、急于抓住任何一丝可能扳回局面的天真皇帝,就这样轻信了孔鹤臣的鬼话,亲手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却还自以为得计!可悲!可叹!
殿内的气氛,再次变得凝重而压抑。真相的碎片正在拼凑,而拼凑出的图案,却如此狰狞。
苏凌听完刘端那充满无奈与自我开脱的叙述,脸上无喜无悲,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寒意愈发凛冽。
他并未立刻反驳或指责,只是久久地沉默着,那沉默如同不断积聚的乌云,预示着暴风雨的来临。
终于,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两柄出鞘的冰刃,直刺刘端那略显躲闪的眼睛,从喉间逸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那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愤怒!
“圣上。。。。。。”
苏凌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承载了千钧重负。
“您可知。。。。。。您当年那般‘轻率’放手,您所信任、所倚重的这位‘圣人苗裔’孔鹤臣,与那位‘清廉著称’的丁士桢,背地里。。。。。。究竟做了些什么吗?!”
他的问话,如同惊雷前的闷响,重重敲在刘端心上。刘端下意识地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或询问,但苏凌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苏凌猛地踏前一步!
虽未逼近,但那骤然爆发的气势,却让整个殿堂的空气都为之一凝!
他眼中的平静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焚天煮海般的怒火与凛然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