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逐渐提高,带着一种撼人心魄的力量。
“纵有奸雄权臣,一时势大,欲行那篡逆之事,亦需掂量掂量,是否承受得起这‘与天下人为敌’的代价!民心所向,即为天命所归!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此乃千古不易之理!圣上若能谨记此心,秉持此念,纵有万难,亦终有一线生机!”
苏凌的话,如同暗夜中的一道微光,虽然模糊,却指明了方向——一个或许虚无缥缈,却是唯一可能的方向。
刘端呆呆地听着,眼中的死灰似乎重新泛起一丝微光。他喃喃地重复着苏凌最后那句话。
“民心所向。。。。。。即为天命所归。。。。。。与天下人为敌。。。。。。代价。。。。。。”
他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仿佛要将它们刻入灵魂深处。
许久,刘端缓缓地、重重地点了点头,抓住苏凌的手也终于完全松开,无力地垂落下去。
他退后一步,整了整凌乱的龙袍,脸上虽然依旧疲惫,但那股崩溃绝望的气息却稍稍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带着一丝决然的平静。
“苏卿。。。。。。金玉良言,朕。。。。。。受教了。”
刘端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几分沉凝。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目光重新聚焦,看向苏凌,语气变得推心置腹,甚至带着几分忏悔的意味。
“苏卿,关于。。。。。。关于四年前京畿道赈灾钱粮贪腐一事。。。。。。朕。。。。。。方才说不甚清楚,并非虚言。朕。。。。。。确实所知有限。”
苏凌目光微动,静待下文。
刘端陷入回忆,眉头紧锁。
“朕还记得。。。。。。当时灾情初现,朕心忧如焚。孔鹤臣。。。。。。他曾主动入宫觐见,向朕提及此事。”
苏凌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道:“孔鹤臣主动提及?”
“是。。。。。。”
刘端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
“他当时对朕说。。。。。。他有办法,既可以迅速平息灾情,安抚流民,又可以使国库。。。。。。付出极小的代价。而且。。。。。。他还说,可借此机会,为朕。。。。。。联结一位强大的外援,以制衡。。。。。。朝中某些势力。”
苏凌心中一动,追问道:“孔鹤臣当时。。。。。。具体是如何说的?可曾言明是何办法?联结的又是何人?”
刘端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抹苦涩与自嘲。
“当时。。。。。。朕身边,除了孔鹤臣这位清流魁首、圣人苗裔,以及一些不成气候、人微言轻的所谓‘保皇派’,几乎无人可用。”
“朕。。。。。。自然想追问清楚。可那孔鹤臣。。。。。。他只以‘为君分忧’、‘具体事宜涉及机密,不便详述’为由搪塞,不肯多说。”
“他只反复保证,让丁士桢出任户部尚书,后面的一切,交由他与丁士桢运作即可,信誓旦旦让朕只需安坐龙庭,静待佳音便可。。。。。。”
苏凌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哑然失笑,那笑声中充满了荒谬与不可思议。
“圣上!那可是京畿道赈灾!关乎无数灾民生死的天大事!所需钱粮巨万,岂能如同儿戏一般,不清不楚,便全权交由臣下运作?”
“身为人君,面对此等关乎国计民生之要务,怎能。。。。。。怎能如此。。。。。。”
苏凌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恰当的词语,最终带着一丝无奈的指责道:“。。。。。。如此轻率便放手不管不同?!”
“轻率。。。。。。”
刘端喃喃重复着这个词,脸上并无怒色,只有更深的无奈与悲凉。他缓缓摇头,声音充满了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