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尴不尬地说,好像在搭话,又好像只是感慨而发。
然而他说完这句话,就恨不得当场给自己一巴掌——南溟的夜空是无尽的黑,除了一条冥渊横亘,什么也没有,这没话找话也太明显了。
素衣白裳的女修没有回头。
她久久地仰着头,凝望着夜空中那道天河。
“是。”
她说,“很美。”
于是又轮到申少扬忘言。
他也学着身边女修的模样仰头看冥渊,左看右看,一时没看出这幽深如墨的夜空里横一条天河,究竟有哪里很美,值得她这样不错眼地看了又看。
“美是很美,但好像又有点单调。”
申少扬没话找话地说,“看久了,就有点无聊。”
素衣白裳的女修没有说话。
申少扬这回真的烦恼地挠起头了。
“……檀前辈,你是獬豸堂的人吗?”
他决定还是单刀直入,“我认出你身上的宫铃了。”
曲砚浓终于回过头。
她望向这个刚被她点为阆风使的年轻剑修,并不意外后者能叫出她的化名,但若说申少扬认得出上清宗数百年前的道袍样式、獬豸堂的宫铃,她可不信。
“你认得我?”
她明知故问。
獬豸堂弟子“檀潋”是不认识申少扬的。
申少扬见她终于搭话,精神一振,“先前我们登船时有过一面之缘,我听到宫执事叫你檀师姐。”
他心中一定:他和檀潋表面上的修为都是金丹期,照理说该平辈论交,但檀潋却对于“前辈”这个称呼泰然处之,可见她确实如前辈所说的那样,真实修为远不止金丹期。
——既然“檀师姐”这个獬豸堂弟子的修为不止金丹期,那他的盘算就更好办了。
“檀前辈,我要告发,这艘舰船上的宫执事与暴徒勾结,为暴徒掩盖踪迹,视整艘舰船上乘客的性命为草芥。”
申少扬大声地说,“方才我提醒他的时候,他虚词搪塞,转眼就去找那人商量对策了,这都是我亲眼看见的事。”
宫执事对暴徒视而不见,作为獬豸堂弟子的“檀师姐”总该上心吧?追缉凶徒,监察宗门,这都是他们獬豸堂的日常任务,现在疑点摆在眼前了,再不追查,说不过去吧?
曲砚浓当然听见了申少扬和宫执事方才的对话,但舰船上没有人死亡,也并没有人有大开杀戒的倾向,她不关心。
“为什么同我说?”
她淡淡地瞥着申少扬,“我不是这艘船的守船修士,也不是什么执事,宫执事对我礼遇,不代表我能插手舰船上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