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奏的大意是劝谏正崇帝不要借鲁国之事扩大牵连范围。
当然,真的落于字句之中,不免字斟句酌,陈情利弊不说,还不忘对正崇帝的溢美之辞。怎么委婉怎么来。
也不出所料的,这招致了正崇帝的不满。
朝会后,苏之仪被召于偏殿等待议事。
偏殿炭火烧得不旺,寒气丝丝缕缕地往里渗,苏之仪一直被晾了几个时辰,将近午时了,才得了一句内官传来的口信,似是敲打:“廷尉掌天下之刑狱、断百官之罪行,可不适合心慈手软之人。”
苏之仪苦笑,他明白正崇帝的意思。
这天下从不缺想要给皇帝当刀子的人,刀刃若是不锋利了,换一把就是。
……
行至府前,却见一人伫立于廊下。
苏之仪怔了一下,快步迎上前去,“天这么冷,怎么在外面等?”
“午时过了还不见你回来,我想着要不要进宫看看。”岑篱眸带担忧,“是今日朝中有什么大事?”
苏之仪怔了怔,温热的暖流淌过,他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笑了起来。
他避重就轻地,“只是些平常的议事,和这些时日以来都无甚不同……只是时辰久了点。”
岑篱却知道“和这些时日相同”的含义。
她轻轻握住了苏之仪的手,轻声:“很耗心神?”
她知道她大父的脾气,想要不触怒的前提下违逆一个帝王,确实需要花好些心思。
苏之仪笑着摇了摇头,“固己所求尔。”
既然本就是他心心念念所求的,又怎能说耗费心思呢?
*
当年的年末,鲁王拒不入京,起兵反叛,卫将军谢定领山东四郡兵力镇压。
战场拼杀是腥风血雨,可朝堂上的刀光剑影却不遑多让。
鲁国叛军屡屡受挫的同时,朝中也查出,有诸多大臣与鲁王暗中勾结,一时之间,朝中人人自危,恐再现四年前先太子一案的惨状。
可出乎预料的,正崇帝的这次处置极其克制。
和谋逆之事有直接牵扯的罪魁祸首自然是抄家流放无从赦免,但其余姻亲牵扯竟然并未涉罪其中。
众臣松口气之余,纷纷叩谢陛下圣明仁慈。
大朝会之后的议事,苏之仪这次倒是被召见入殿了。
正崇帝脸上不见喜怒,只是翻看着手里的奏表,听不出什么语气地说,“这几日倒是颇多歌功颂德的奏表,连御史大夫都一改常态,念起了朕的好了,说什么‘雷霆处之而不滥’。朕瞧着,这些奏表不该送给朕,应该是给朕选的好廷尉,你说是不是?”
“臣不敢。陛下以德怀天下,臣有幸侍奉御前,得陛下多年教化才有今日……陛下对臣的恩德,臣不敢稍忘于心。”
“是啊,你也在朕身边呆了这么多年了……”像是被这番话唤起了些回忆,正崇帝态度比之先前亲近了点,“鲁王叛乱,鲁国跟着也得除国,划国为郡后,鲁地倒是缺一个郡守。这地方刚刚平乱,正需要刚柔并济,既能安抚民心又宣朝堂之威德,朕记得温知的祖籍便在鲁国?”
苏之仪:“是。”
正崇帝看过来:“那朕命你为这鲁郡郡守,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