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音是温和的。
李崇几下打理好自己,再把外衣拢到隋和光身上,神色不见仓促,他坦然道:“以前是。我听了些流言,说东瀛这些年很不安分,大搞軍事改革——”
隋和光接话:“说东瀛虎視眈眈,和我国必有大战。李崇,也许再等一等,你就不用再杀自家人了。”
李崇确认了隋和光的意思——他在劝他留下,建功立业、杀敌卫国。
李崇斩钉截铁,声音沉着:“那是以前的想法,现在我跟你去香港。”
隋和光眸光微凝。不对,不对。
就在昨天,李崇明明有离开的打算——不是分别的时候,谁会从早到晚盯一个人,好像看一眼少一眼?谁会伤春悲秋地吟酸诗?自知看不到老的人,才会念白头。
但李崇经过一番纠结,还是决定跟隋和光走。
隋和光心里不知道是动容更多,还是为难更多——纠结后的决定更不容易动摇,他劝的这些,李崇也一定想过。
隋和光定了定神。“你应该留下来。”
李崇:“但你已经决定了要走。因为香港有资本的一套规则,讓你站着就能把钱捐出去,不用跪着给军阀送钱,买命。”
“我保不住你,只有强盛的国家能保得了个人。南方已经出了新政府,那就等着看他们能做什么。”李崇重复:“我跟你走,去香港等。”
隋和光不回应他的表态,只凝视李崇,然后列出一个李崇必定在意的理由:“李家还要你复興,难道你不顾你家人吗?”
李崇沉默片刻,道:“……可你也是我家人。”
二十歲的时候,他们被困在山林,手搭手背靠背,彼此抵着头互相祈祷,在神佛渺茫的注视下,跪拜了天地;
三十歲的时候,在李家军的见证下,他接过他的聘礼;
今岁春回,他们终于真真切切做了一场夫妻。
隋和光是李崇早就选好的家人。
听李崇理智又疯狂地论述“我跟你走”,隋和光心中居然漫出来一瞬恐慌。
这恐慌讓他不由自主加重语气:“你现在跟我去香港,能带多少兵?几十亲信?然后,守着我那点产业,陪我‘安分’地养老等死?”
他准备好了一通说辞——你不用为我牺牲,我承受不起;爱很可贵,但只有爱就很可怜可笑了;道不同,不如放彼此……
但话未落下尾声,只看一眼李崇那沉静而明悟的眼神,隋和光就知道,不妙。
这些大道理说服不了李崇。
甚至也说服不了隋和光自己:他在答应李崇之前,不就该考虑清楚上边的问题?
所以真的理由是什么?什么让隋和光劝李崇留下?
“重点不在我留不留下,而在你想和我分开。”
李崇看穿了隋和光,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既是了然,也是失望。
“果然……其实不管我怎么说,你都会推开我。”
隋和光心念一动:“……你試探我。”
李崇说:“不算什么試探,如果你要我,我一定走。”
但李崇已经走出九十九步,隋和光不给他最后一步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