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怔地抬手碰了碰他的面颊,却落不下一滴泪水。
她望向大殿之外,是朱红的宫墙。
恍惚间,垂髫之龄的萧桓下一瞬就会跃上宫墙,笑呵呵地给她递上一枝沾雪的白梅。
她久违地笑了笑。
她又看向了一旁的铜镜。
铜镜中的女人像一件洗了很多遍的衣裳,干净,发旧。
满殿哀哭声中,忽闻檐外雨声疏落敲打窗棂,继而滂沱如倾。
这雨下得好啊。
雨水顺着琉璃瓦急流而下,在汉白玉阶前溅起白雾,三十余年的血污泥泞终究要借一场雨来收场。
真是干净啊。
青石板路被雨水洗得发亮,檐角水珠滴进青苔里。
方才那场雨卷走了春末的燥热,此刻风里混着焦清气,溪水涨得漫过了捶衣石,冲刷着石缝里的苔藓。
几个总角孩童赤脚跑过石桥,浣衣的姑娘们笑骂着撩水,惊得游鱼四散。
水花漾开一圈圈涟漪,晃碎了彩虹,晃碎了倒影,倒映出两岸青瓦白墙的轮廓。
忽有一双人影落进这细碎水光里,男子撑着半旧的纸伞,伞面偏斜大半遮着身旁人。
女子靛蓝裙裾拂过湿漉漉的桥面:“雨已经停了,伞不必再举着了。”
溪面倒影里的纸伞倏地收起,袁琢将滴水的伞提在手中。
“崔老先生”他问道“是何时过身的?”
祝昭道:“我回来前便去了。听说走得很安详,莫踌阿兄说老先生午间歇晌时就没再醒来。”
“你可知他早年做过太傅?”
“知道的。”祝昭望向他,“你阿翁在世时提过。”
袁琢出神地望向前方:“他对我与阿翁帮助良多。”
“我知道,所以你执意要来看看。”
崔老先生的庭院古朴空旷,袁琢望向这朴素简约的方寸之地。
莫踌捧着茶盘过来,见这位素衣落拓的客人神思追忆,他不太明白,却能隐约感到这位客人的伤怀。
“公子也识得崔老先生?”他将茶盏轻轻搁在石案上。
茶烟袅袅中,袁琢的衣摆垂在花影里:“昔年上京有幸得老先生赠字。”
莫踌笑了笑:“这位公子怕是记错了,我虽跟随崔老先生时日不久但也知道他在元安为官之时向来不会题字赠人。”
袁琢笑了笑:“那便是在下记错了。”
“无妨,无妨,祝姑娘,喊上你这位小郎君一道用一壶茶吧?”
祝昭望向袁琢,而后对着莫踌笑了笑:“阿兄,我想与我夫君在此处向崔老先生和穆阿媪行个大礼,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