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卫兵似乎是彻底被说服了,严厉的目光转向举报者:“到底是怎么回事?”
举报者惊愕地张大嘴巴,百口莫辩,甚至开始怀疑自己。
谢云逐和那漂亮青年对上了目光,对方就朝他轻轻眨了一下,于是谢云逐果断开口:“我能解释为什么——其实刚才我和弟弟经过的时候,发现这位先生正在偷偷地发笑,尽管弧度很小,但还是被我们发觉了。我们无法容忍这种危害城市的行为,正想要举报他,没想到他恶人先告状,竟然反过来污蔑我们。幸好有两位热心的市民作证,不然我们就要白白承担这可怕的罪责了。”
“正是这样,”凌老太太点点头,“笑的人是他,所以他才会那样慌乱。”
“我说刚才怎么听到了偷笑声,”摄影师小哥也道,“现在想想,就是这家伙的声音嘛!他真是坏透了,一定是改造不彻底,让他在监狱里度过余生吧!”
“不,是你!是你们!你们都是一伙的!为什么要害我,我从进城起,就一次都没笑过了,你们相信我!”举报者被卫兵一把拷起来,崩溃地大吼大叫,“我是经过了改造的好市民,我是骨头工厂三年来的优秀员工!”
他的申辩已经无人理睬,被卫兵粗暴地拖走了。
卫兵走远后,谢云逐吊着的心才落下来,那摄影师小哥已经不知所踪,他只好对凌老太太说:“多谢你——但是为什么要帮助我?”
“你是从工厂里逃出来的外地人吧?还带着这么小一个孩子。”凌老太太慧眼如炬,“你们先跟我回家躲起来,很多事情你们不明白,是无法在这里活下去的。”
“不,我们不能跟你走。”谢云逐客气地拒绝了,“那些卫兵很快就会查到监控,转头来搜捕我们,我们不能连累你。”
更何况还有被他大闹一场的脂膏工厂,如果诗佚他们没有成功拿到粉末摆平所有人,很快工厂的追兵也会紧随其后。
“不,卫兵不会再查监控了,无论那个举报者说什么,没有人会在乎他的话。”凌老太太不慌不忙道,“因为他是新入城的外地人,而为你作证的是两个本地人——这个地方就是如此。”
极端的仇视与排外,即使那个举报者那样努力地经过改造,也不过是“二等公民”。
“可是我们也是外来者,为什么要帮我们?”
“因为外来者身上有一些非常宝贵的东西,”凌老太太用那双沉静的眼睛打量着他,“当然,想要进城,你们会受到严酷的改造,很多人会撑不下去,而改造成功的那些,往往会变得比本地人还要残忍和排外。”
比如3号。谢云逐赞同地点了点头。
既然不会被卫兵追捕,那么一个热心的本地人的家,或许是极好的躲藏地。尽管仍然不知道凌老太太收容自己的动机,但是谢云逐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善意。
按照凌老太太的叮嘱,他和弥晏把工厂制服脱了下来,反过来再穿到身上,沿着小路进入了一座普通的居民楼。如果不是由凌老太太带路,他看不出这座楼与其他楼房有任何区别。
打开那扇同样朴实的房门,入眼是一个温馨的家。除了用笑粉打爆那些机器守卫的瞬间,谢云逐从未看到过如此丰富的颜色,白墙上挂满了装饰画和摄影作品,单调乏味的家具上盖着漂亮的桌布,窗台上摆着精心照料的花草……
“哇……”弥晏摸了摸玄关的小装饰,那是一个用报纸做成的玩具小马,旁边则是一个用酒瓶充作的花瓶,里面插着一枝红玫瑰。
“其实你们就这样放心地跟我回来,我也非常意外,”凌老太太转过头,对他们微微笑道,“我遇到过和你们相似的人,但他们非常警惕,而且很有攻击性。”
她的笑容周围焕发着淡淡的光彩,这是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谢云逐便也微笑道:“因为我看到了你衣角的小怪兽补丁——我想会做这些‘无用之事’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坏人。”
“噢,你说这个,”凌老太太拉起衣角的补丁,脸上浮现一丝怀念,“这是我女儿的手艺,你不知道她多喜欢缝这些小玩意儿,你看那些花花绿绿的桌布,都是她从各种地方搜集布料拼起来的……”
她的语调略带悲伤:“当然,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被迫去了生育工厂生,结果难产死在了那里……”
她没哭,倒是弥晏吸了吸鼻子,大眼睛里泛着泪光。
“抱歉提起这些。”谢云逐轻声道。
“没事,至少这个补丁让你信任了我,她知道一定也会开心的……”凌老太太说着,忽然背后传来了敲门声。
是城卫队还是脂膏工厂?这么快就追到了这里?!
谢云逐立刻紧绷起来,手探向了包里的枪。却见凌老太太若无其事地走过去打开了门,一道爽朗的声音传进来:“外婆,我回来啦!”
那个头毛有些卷的漂亮青年,就这样走了进来,房门关上的瞬间,他就露出了一脸嬉笑,和凌老太太击了个掌:“完美配合,干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