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没有上一个副本那么热,夜里气温大概只有0度左右。分给他们的被子又破又薄,有人躺下没多久就开始擤鼻涕。
这时候两个人挤的好处就显露出来了,谢云逐侧着身,弥晏在他怀里找了个安稳的位置,就像小猫一样蜷起来。小孩身上香香软软的,十分暖和,睡着睡着谢云逐的手臂就搭了上去,感觉自己正抱着个超大号热水袋。
9点钟入睡,3点多他就醒了。宿舍里的鼾声此起彼伏,尤其是张百善的鼾声像放鞭炮,麦扣在对面用英文说梦话,梦话里交错着神圣与屎。
房间里一片幽暗,院子里只挂了一盏灯,暗淡的光像水一样流淌。他忽然有种很不真切的感受,惊讶于此刻他居然是他自己,惊讶于自己正处在宇宙间的这个位置,怀里还抱着一个年幼的神明,安然地睡了那么久。
弥晏的呼吸声像小猫一样清浅,他默默地听了一会儿,困意便又浓起来。
5点钟闹铃响,谢云逐郁郁寡欢地爬起来,穿上深蓝色的员工制服,正式开启了打工人生涯。
孔姐在院门口给他们发早饭,早饭看起来正常得多,每人一包豆奶,两张饼。结果那饼里填满了油腻腻的馅料,大家不得不把里面的馅倒掉,才勉强吃了一口饼皮。
然后他们都纷纷哕了一下,昨晚乔春英的形容简直是太仁慈了,这里的油都泛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一点没有猪油的香味,更像是一种工业制品。
至于那包豆奶,喝着也有股怪味,像是打豆子的时候厨师顺手丢进去了一个轮胎。
谢云逐依旧没碰副本里的东西,面无表情地就着营养液吃饼干,这些东西吃了三年,已经和精神污染没有区别。咽下粗粝的饼干时,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那个“吞咽螺丝”的比喻。
孔姐欣慰地看着他们吃早饭,“你们慢慢吃,我给你们读几个故事。”
“啊?”还有这种待遇的吗?都快赶上一边吃草一边听音乐的和牛了。
只见孔姐打开一本手册,沾了点口水翻到一页,然后开始朗读:“有一个工厂员工生病了,去医院检查,检查完发现医生的表情很凝重。他忐忑地问道:‘医生,我还能活多久?’医生说:‘10……’病人问:‘10年?10个月?10天?’医生:‘9、8、7……’”
众人呆滞地叼着饼,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孔姐的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翻到下一页,又读了一个狗熊用小白兔擦屁股的故事。
清理者们都被这古怪的氛围给镇住了,连谢云逐——睡满8个小时后cpu运转良好的谢云逐,都迷惑得头上冒出了个问号。
这NPC是在干什么……表演才艺吗?她念的这些东西,应该是叫作■话吧……
他向来流畅连贯的思维,忽然突兀地停顿了一下,就好像在高速上开车压过了一颗小石子。强烈的违和感在心头升起,谢云逐立刻抓住身边人问道:“孔姐在讲什么?”
“这个、应该是……故事。”那人也卡壳了一下,“对,她在讲故事,这么短的故事……是叫微小说吧?”
“不对,不是这个!”绝对不是那个词!谢云逐陷入了一种茫然的焦虑。
那感觉就好像得到了一个奶油蛋糕,看到上面被人用勺子挖掉了一块,他能感到这里本该有个樱桃或者草莓之类的东西,但是又没有任何线索能想出那究竟是什么——因为那一整块的内容,都从他脑子里挖掉了。
“弥晏?”他抱着最后的希望,看向弥晏——从今早起,他就觉得这孩子有点陌生,长相是没变化,但就是哪里不一样了。
可弥晏和他一样茫然地摇了摇头。他心里觉得这些故事都很好玩,听到了好玩的故事之后,需要做什么来着……
孔姐似乎对一切都感到满意,合上了手册,“别愣着了,吃饱了就去干活。”
由孔姐带领,他们经过那个悬挂着铁月亮的大厅,前往6号车间,越往前走空气就越是油腻恶臭。
经久不散的雾气笼罩着一张张茫然的脸,明明没有感受到任何威胁,谢云逐却感到一种莫名的寒意,自脚底升起。
第35章流水线他开始无法思考。
到了6号车间,孔姐让他们在铁皮门前停下等候。谢云逐趁机四处张望,再往前走一段就能到工厂大门了,沿途可以看到非常多拿着枪支的巡逻者,他们的动作僵硬,似人非人,面目都隐藏在雾气中看不清晰。
隔着旁边通电的铁丝网,还能看到了5区的员工——除了晚饭时的那场嚎叫,他们在其他时候都极端安静。现在,一个个都像行尸走肉一样,稀稀拉拉地拖着脚步走进了5号车间里。
很快,他们的门也开了。6号车间大而空旷,入眼只有一条简单的流水线。孙主任已经等候许久,让他们列队站整齐了,先立正再稍息,然后挨个点人头报数。
“不错,今天都准时到齐了,工作态度还是到位的。那咱们现在就来对齐一下颗粒度,听清楚了啊,我只讲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