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一时间露出了近乎费解的神情:
“我们不可能做朋友的。”
也许世界上有很多人分手后可以坦然相对,但那绝对不会是他们。她与他,他们的整个青春交织缠绕在一起,骨肉相连,断则伤筋动骨,一片鲜血淋漓,如今侥幸存活愈合实属不易,怎么还能再这样一次次残忍揭露当年的旧伤疤?
“那就不是朋友。”
何川轻笑了一下,“同乡,校友,远房亲戚,或者只是认识的人,随你喜欢,只要不是陌生人。”
他顿了顿,轻叹道:
“夏夏,我们永远也不可能是陌生人。”。
那之后的好几天里,林夏总是心不在焉,经常想起那晚何川最后说的话。
她以为自己可以理智淡定,可是一旦面对他,她永远无法保持冷静,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是如此。
她不知道他的态度,他心中所想,他究竟想要做什么,想必对他来说她也是,他莫能两可,她亦含糊不清,他们都处在一个微妙的位置,既不进也不退,或者说,既进了也退了。
这天下班以后回家的路上,林夏接到了一条信息:
【有空
吗?晚上聊天?】
她回答:
【在地铁上,到家说。】
等回到家后,简单收拾一下,她把冰箱里昨天剩的奶油炖菜倒在定时蒸好的米饭上,铺了一片芝士,放进微波炉加热,等待的空隙,给对方回了电话。
接通之后,带着几分冷淡的熟悉嗓音传来了过来:
“喂?”
林夏不禁表情放松,露出了几分笑意:
“好久没聊天了,宋瓷。”
是的,对方是她的高中同学,宋瓷。
曾经的林夏为了能和好朋友在一起,宁可选择自己不适合的理科,那时候赵倩怡责怪她幼稚不成熟,她还很不服气。可随着年纪的增长,她终于抛弃了过去那个单纯天真的自己,她明白了朋友都只是阶段性的,没有人会傻到为了一段短暂的友谊影响前途。一路走来,初中、高中、画室、以及大学,许多她曾经要好得不得了的朋友,现在几乎都再没联系了,生活不再重合,即便见面也没有了共同话题,话不投机,大家都累。
但宋瓷,是唯一的例外。
严格说来,其实她们只在高三末期做了短短几个月的同桌,那之后就各奔东西了,宋瓷大学虽然也在北京,但是两个人学校在不同的区,相距甚远,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很忙,各自忙着新生活,几乎没怎么见过面,后来大四的时候,一些偶然的契机,她们才渐渐恢复联系。
本科毕业后,林夏留在清美读研,宋瓷回到了家乡省城考进体制内一个清闲单位做文员,彼此常年不见,但是每隔一两个月都会电话聊天,既不过分亲密也不会有丝毫生分,这份情谊竟然就这样一直存续了下来。
宋瓷说,她们这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也许友情与爱情毕竟不同,对彼此没有那么重的期待,相处起来反而轻松。
两个人聊了聊近况,然后宋瓷给林夏讲起了自己最近看的电影和书籍,这是她们谈话的固定内容之一,如同无形的规则一样,每次聊天,她们默契的从来不谈工作,不谈父母,不谈一切现实的,无法解决的糟心问题,只聊电影,聊文学,聊音乐,风花雪月,人生与理想,就仿佛短暂的从平庸俗世里抽离一样,这是她们彼此精神世界的避风港。
宋瓷的博学文采亦如学生时代,林夏很爱听她点评些什么,眼前的生活如此困顿苟且,她是她的诗与远方。
“最近你看了什么?”
分享完自己的观后感后,宋瓷又问林夏,每次她都这样像留作业的老师一样,林夏觉得如果不是有她督促,自己可能早就没动力坚持了吧。这是个快节奏的网络时代,社会浮躁不堪,短视频微博客几乎已经毁掉了人们所有的耐性和深入思考能力,很少有人能静下心来认认真真看完一本厚书或一部长电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