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霁月一身黑衣,与外头寂静的夜融为一体,仅有手上匕首,在月光下散发着淡淡的银光,好似黄泉里爬出的索命恶鬼。
景明帝猛地跳到床榻边,嗷嗷大叫:“来人,护驾!”
外头死一般寂寥。
何霁月嘴角勾起抹冷笑。
她黑靴一步步往里踏,抑扬顿挫,优雅如在高山流水旁抚琴的琴者。
景明帝心脏怦怦直跳。
“何霁月,你可知道此处是朕的皇宫,朕的寝殿?白日里臣子非召不得入内!夜里更是如此!”
“我知道。”
何霁月原本想给景明帝留几分薄面,可见她分明处于下风,仍不知晓审时度势,委曲求全,而是梗着脖子维持自己那少得可怜的威严,索性彻底脱开了这君臣枷锁。
“臣子不得入内,那我从今往后,便不再做这个臣子。”
景明帝浑身上下止不住冒冷汗。
“你父亲与小弟还在长乐宫,还在朕的手里,你贸然行刺,是疯了么?”
“我没疯。”
何霁月缓慢步到景明帝榻前,拉起她身下价值连城的金丝龙被,缓慢擦拭映出她锋利双眼的刀刃。
“再问你一遍,闻折柳在哪儿?”
“闻折柳?他不是在你郡主府么?”
景明帝惊疑不定,慌乱浑浊的眼中,首个显出的神情,竟是茫然。
“旁人拿这话骗我也罢,怎地你也这般不识趣?”何霁月垂眼。
她一手扼住景明帝的脖颈,一手捏着匕首,直直往她小臂刺去。
景明帝生于帝王家,又是幼女,不必像长姐何玉瑶那般在军营磨练,锦衣玉食长大,哪儿受过这样的苦?
“啊——”
她毫无风度地大叫,整个人奋力挣扎,头上挽着的发髻散乱,不知何时白了的头丝,流水般铺到肩头。
鲜血汩汩流出,在宫砖上汇成条暗红的河。
何霁月专挑在外头看不出的部位刺。
她听着受刑之人,愈发沙哑不成调的嘶吼,面上毫无波澜。
好似一片古板的山,不喜不悲,从未因人哗然。
“我,真没,动闻,啊——”
手臂被划出数道血痕,景明帝痛极了,两眼一黑要晕过去,又被腿上痛楚唤回神智。
闻折柳怎么可能跑出京城?
他身上有她下的药,但凡逃离京城,与她相距甚远,照那西越使臣的话说,会立刻丧命,他若是活着,定没走远。
可他是死是活,身在何处,她如何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