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六个字刺入眼帘刹那,银匙“当啷”一声掉进铜壶。
骆绯的指尖悬在半空,细看竟在微微颤抖。帐外传来策勒格日与将领们的谈笑声,那爽朗的笑声与记忆里某个稚嫩的童音诡异地重合。
信纸展开的刹那,一缕长发从她鬓边滑落,崔宥工整中带着狂乱笔锋的字迹像毒蛇般缠绕上来。
“…阎涣已知当年真相…毒杀阿斯楞…下一步便是策勒格日…”
铜壶里的奶粥此时不合时宜地沸腾了,咕嘟咕嘟冒着泡,溅出的奶渍在案几上画出狰狞的图案。
骆绯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弯下腰去,咳得眼前发黑。
恍惚间,她又看见二十年前那个雪夜。
帐外,策勒格日正在擦拭他的弯刀。
年轻的单于不知道,这把刀上沾染的,是他亲哥哥部下的血。
这天下,怕是要乱了。
雨后的泗京皇城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崔宥站在御书房的窗前,指尖摩挲着先帝的密信,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暮色中,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孤芳自赏。
“来人。”
天子的声音轻快得可怕。
“备一份厚礼,朕要送给怀朔部的太后。”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草原上,骆绯正将一封滴满泪痕的信交给心腹侍女,口中还不断交代着:
“务必亲手交给千岁侯。”
侍女抬头时吓了一跳。
太后的眼神竟像将死之人般灰败,帐外夕阳如血,将她的影子投在毡墙上,那影子佝偻着,仿佛瞬间老了二十岁。
而在高原的泗京城中,阎涣正在擦拭佩剑。
寒光映出他眉间新添的一道伤疤,那是不久前策勒格日亲手所赐。他永远不会知道,这道伤疤离致命的太阳穴,只有半寸之遥。
命运像个残忍的戏子,将所有人推向一场血腥的团圆。
初春带着猩红飘至天下各处,暮春的草原刚经历一场倒春寒的冷雨,连金帐内的青铜灯盏都摇曳着昏黄的光。
骆绯独坐案前,羊皮信笺在颤抖的指尖下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帐外巡逻卫兵的脚步声时远时近,每一次靠近都让她不由自主地绷紧脊背。
她刚刚读完崔宥送来的第二封信,信纸的边缘已被攥出深深的褶皱。
“阏氏,墨要干了。”
卓玛轻声提醒,将鎏金暖炉往案几中央推了推。
炉中,炭火映照着信笺上那句“阎涣已先后血洗三个部落”,字迹如毒蛇般扭曲。
骆绯的指尖在“血洗”二字上停留,指甲无意识地在羊皮纸上划出浅痕。
她想起二十年前离开泗京时,八岁的阎涣都已经能舞剑过招,如今那双手,却已沾满草原子民的鲜血。
“取裂纹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