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淮瑾定定瞧了她两息,最后叹了声气,将床边的被子拉过来把人紧紧裹在里面,语气和缓:
“大夫马上到,你如今发着烧,将被子捂好,别再受凉。”
裴淮瑾从前虽未经历过瘟疫,但他听大哥对他讲过战争过后的瘟疫。
他深知瘟疫虽致命,但却不是最可怕的,而瘟疫中的人心才是最难以把控的。
当成片成片的开始死人,加之封锁了城池后,好人也会被逼疯,烧杀抢夺成为和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的事,人们为了活下去会不惜一切代价。
甚至到了最后,看着身旁一个个倒下的人,看着成片被毁的家园,人们会陷入疯狂,而对于女人、尤其是沈知懿这种娇艳漂亮的女子,这场瘟疫则会成为一场人间炼狱。
裴淮瑾眉心紧锁,搭在膝上的手下意识收紧。
他怕吓着她,没敢对她说出那些瘟疫中残忍的一面。
可哪怕对上她痛恨失望的眼神,他亦没有松口,狠了狠心,道:
“如今外面到处人心惶惶,你乖乖待在这里,等你病好了,我自然会放你出去。”
“我不要,你放我离开,我要去找谢长钰……”
沈知懿的语气里全是哭腔和对他的害怕,浑身上下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在昭示着对他的抵触。
裴淮瑾眼神沉了下去,额角青筋跳了几下。
他强迫自己不再看她那双可怜巴巴的眼睛,他怕看一眼自己都会心软。
他起身,将她的外裳一并拿着向外走去,每走一步,胸口都闷得疼。
终于,听着她无助的啜泣声,他到底驻足在门边,闭了闭眼,长舒一口气,无力道:
“沈知懿,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现在外面瘟疫蔓延,人心不稳,等你病好我便带你去找他,不会耽搁你与他的……婚期。”
他拿走了她的外裳,又让人在外面守着,沈知懿根本逃不开。
沈知懿抱着膝盖,裹在被子里盯着他离开的方向。
小姑娘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从前在沈家只要她一生病,全家人都围过来关心她,逗她开心,可如今,她只剩自己孤零零被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困在房间里。
她紧咬着唇坚持了好半天,一想到方才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无礼与强势,最后还是没忍住委屈地哭出了声。
她好想哥哥,好想谢长钰他们。
那个男人是混蛋……
楚鸿见裴淮瑾从房间里出来时脸色发白,忍不住上前,低声道:
“爷。”
裴淮瑾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站定,无声摆了摆手。
楚鸿盯着他:
“属下不怕疫情,如今瘟疫肆虐正是人手紧缺的时候,属下会一直守在主子身边听凭差遣。”
裴淮瑾沉默了会儿,没说什么,声音沙哑而无力:
“苏安那边怎么说?”
“已经按照主子的吩咐去办了,属下过来的时候集中隔离点隔离了一百二十七人,还陆续在往里送人,城东死的那二十九人……有些难办,尸体家属拦着不让焚烧,张府尹还在做工作,其余的……闻将军已经出动了军队镇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