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传闻中的故事,足以让任何一个上清宗修士心里发毛。
老修士欲言又止,眼神却变了。
方才短暂的和谐温情都不见,他沉默片刻,叹口气,推开门要走,却又回过头,“他们说的话,你别往心上去……都是好孩子,没有恶意,只是太年轻了些。”
卫朝荣没有回答。
老修士匆匆跨过门槛,脚步声顺着走廊远去,像是身后有恶狼追赶。
卫朝荣静静伫立在原地。
过道逼仄,前后的书架像是把他架在中间,屋舍阔大,供他容身之处却窄得几乎转不开身。
他望着半掩摇晃的屋门,过了好一会儿,又重新低下了头。
书页微卷,他平静地翻向下页。
*
冥渊下荒寂晦暗,无定的幽风东来西去,卫朝荣的神色也像是被烛火映照,晴一时,雨一程。
当时在藏书阁里,巧言引得众同门哄堂大笑的真传弟子,就是今日这个徐箜怀。
上清宗传承上古,屹立不倒,门下真传弟子中有人晋升元婴,成为后辈眼中的传奇,卫朝荣并不意外。
这个幸运地成为后辈眼中传奇的人是徐箜怀,卫朝荣也不太奇怪。
他说不上怒或恨,当年或许有一时失意,但早都是过眼烟云。
可徐箜怀对曲砚浓说起他,把他的名字当作与她攀谈的谈资,他竟忽生膈应。
如鲠在喉。
咽不下,吐不出。
“够了!”
卫朝荣在灵识戒里冷淡地说,“之前那个被檀问枢附身的小修士不是说记得徐箜怀在舰船上大开杀戒吗?”
“问他是怎么回事。”
他声音寒峭如山上雪。
申少扬从这能冻死人的声音里后知后觉地领悟,冒冒失失地把本不该出现的问题抛掷到他眼前:
“前辈,你原来叫卫朝荣啊?”
声如黄钟大吕。
遥远穹苍下,天河倒悬。
曾静寂奔涌了数千年的冥渊以前所未有的态势沸涌着,不尽挥洒,肆无忌惮地向外延伸,死寂的天河水在滚沸中蒸腾着,将周遭的一切山川河海都吞噬。
那原本就因毗邻冥渊而被修士们所舍弃不居的山河,在短短的几个呼吸间已染上冥渊的气息,转眼便令冥渊向外扩大了整整一半,其中蕴含的稀疏灵气生机,就在一瞬间被全部夺走,融进了冥渊水,再也不能蕴育生灵。
倘若有不幸的修士还停留在这样的人间绝地,如果他们没有倒霉地覆灭在冥渊蒸腾的浪潮下,那么他们便能感受到脚下这片大地的剧烈震颤,一声又一声,仿佛是君王加冕归来的鼓声,从远天晦冥中传来,越来越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