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远忱知道岑礼自转执业以来收入没有改善多少,生孩子休产假又只拿最低工资,花钱的地方又多。檀砚书又只是个教书匠,年纪轻轻职称也不够,又不是那种活泛的会自己接外快,一年到头也挣不到几个钱。
两万块钱,他多接一个案子的事,做舅舅的还不至于这点钱都舍不得。
岑礼靠在沙发里,怀里抱着哺乳枕,点点头,“看来最近手头很松。”
说着提出关键性问题:“你这几天失联,电话不接微信不回,到底去哪里当野人了?”
檀砚书端着切好的水果从厨房出来,听见质问,默默将盘子放下,一副“这是你们岑家内部事务,我不便插手”的靠边站姿态,却悄悄将水果叉递到岑礼手边,示意她尝尝鲜。
徐远忱尬笑两声,想蒙混过关,先去捏了捏小葡萄的嘟嘟脸,结果小葡萄很不给面子,小胳膊一甩,软软打在舅舅下巴上。
徐远忱顺势装可怜:“看见没?你女儿这么小就知道帮你,和你一起审我呢。”
岑礼不吃这套:“别转移话题,我认真问你,你这几天没去找隋甯姐,到底是去哪了?”
“我……”徐远忱长叹口气,知道瞒不住,终于承认道:“我发现隋甯之前那个被剽窃的方案,大概率和我有关,我想将功折罪,不把这事儿处理好我没脸去找她。”
“所以呢?你将功折罪……把自己折到缅北去了?”
这些天徐远忱一直没露面,岑礼在医院里每天听徐悦的念叨,心里也很是跟着着急了两天,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情,电话不接,微信不回,就连律所都不知道他请假到底是出去干嘛。
“这事儿说来话长……”徐远忱不想提,没待多久便起身要走,说自己一路舟车劳顿,回去洗个澡收拾收拾,改天再来,临走时想起在路上听到江阳说的,转身问岑礼:“下周那个庭,你真要去开?”
岑礼愣了愣,知道他问的是闵雪婷案,只是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再三向她确认的。
律师工作是重中之重,她当然要照常去开庭。
“不然呢,临时换人上吗,换个对案子一无所知的人当庭读我的辩护词?”且不说这案子没多少钱根本没人会接,就算出于好心帮她,可这案子从开始到现在历经好几个月的时间,一直都是她一手跟进、钻研的,闵雪婷从嫌疑人到被害者的身份转变也是她鼓励她说出来的,她甚至住院那两天都还在绞尽脑汁修改辩护词,别的律师怎么会有她对案件上心和了解?
徐远忱张了张嘴,想反驳什么,却又没说出口,摆手走了。
门“咔哒”一声合上,岑礼还保持着半抬手的姿势,空气里却突然一下子降温好几度。
檀砚书从卫生间出来,擦手的动作慢半拍,替徐远忱解释道:“他应该也是担心你,没别的意思。”
“担心我什么?”岑礼将哺乳枕往腰后塞,动作有点大,“担心我晕倒在法庭上?还是担心我被人指着鼻子骂‘无良律师替杀人犯翻案’?”
檀砚书没接话,只把温水递到她嘴边。
“你可能不了解我哥这个人,他呢……有时候真的很自大,他大概觉得全天下的律师,除了他,谁都脆弱得输一个官司就会哭鼻子。”岑礼不服气:“且不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做律师案子有输有赢都正常,真的输了我也可以平常心对待,况且这个案子我很难输的好不好?”
岑礼喝水喝得急,呛得直咳嗽,眼泪瞬间被逼出来。
男人俯身帮她拍背,掌心一下一下,像给炸毛的小动物顺毛。
“他应该不是质疑你的能力,”他声音低,“他是怕你刚出院,走几步路都喘,却要站在被告席前替别人挡子弹。”
岑礼将杯子重重搁在茶几上,玻璃发出脆响,“我人是在坐月子,但不代表我脑子也在坐月子。”
话音落地,旁边婴儿床里的小葡萄“哇”地一声哭出来。
岑礼看着檀砚书熟练地将孩子抱起来,轻轻拍打她的背,温柔地哄着忽然间觉得自己这个妈妈有些不称职。
可是转念一想,怀孕、生孩子这最危险两个阶段都是她扛下来的,男人月子里多管一管孩子不是应该的嘛?
她崩起的背重新舒展,伸手召唤檀砚书:“你陪我坐一会儿,晃得我头晕。”
檀砚书于是抱着小葡萄自她身边坐下,孩子止住了哭声,歪着小脑袋,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妈妈,眼泪还啪嗒啪嗒地往下落。
“你知道吗,两会期间最高。人民。法院报告揭示了2021至2023年,这么长的时间,人民法院仅对77名被告人以正当防卫宣告无罪,你知道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吗?”檀砚书抿抿唇,对这个案子的难度实在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