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砚书不给她自责的机会,争辩道:“那也是我不够稳重,才给了你胡思乱想的机会。”
岑礼被他逗得想笑,眼泪却先一步滚进唇角,咸得发苦。
“你知道我最担心什么吗?”她抽了口气,“我担心我很轻易地赖上你,可明明你当时那么……那么光芒万丈,我总觉得你值得更好的人、更好的人生。”
也值得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檀砚书把额头抵在她额头上,像两块烧热的瓷,轻轻一碰就噼啪作响。
“我哪有什么光,”他苦笑,“人生就像是苏格拉底给学生们上的那一堂课,在麦地里找麦穗,只能进不能退。也许后面真的会有更大的麦穗,但是如果都这样想,那么每个人走到终点的时候都是两手空空。选择了就是最好的,你觉得我光芒万人,我又何尝不是这样仰望你的呢?”
岑礼噗嗤笑出声,牵动喉间伤口,疼得皱了眉,“我有什么好仰望的。”
檀砚书摇摇头,“你认真分析案子的时候,我就觉得,如果这个世界上的律师都被金钱腐蚀,不在乎真相是为了能收代理费,你一定会抛弃这个群体。你是一个很有良心的律师,不是因为你年轻,而是因为你善良,而善良是一个人最宝贵的精神财富,和你比,我时常自惭形秽,觉得自己过于冷漠。”
“所以你时不时地拉一拉我,让我怎么不仰望你?”
……
矫情的表白环节在小葡萄被护士送进病房之后戛然而止。
护士将小葡萄轻轻放到妈妈边上,小葡萄嘴一张,突然发出一种像是在笑的声音,给刚才那场酸涩又甜蜜的对话按下了暂停键。
小葡萄裹在粉色包被里,只露出半张红扑扑的脸,大眼睛睁着,新奇地望着这个世界。护士笑着低声交代:“母乳还没下来之前,每两小时喂一次配方奶,记得要先抱起来拍嗝。”
檀砚书一秒从“情话输出机”切换成“实习奶爸”,背脊笔直,双手悬空,像接一份价值连城又易碎的古董花瓶。
“我、我先去洗手。”他声音发飘,同手同脚地往洗手间冲,临到门口又折返,“礼礼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说着看向床头桌上徐悦和奶奶提来的东西,让她看看有没有想吃的,或者他出去买也行。
“不用这么紧张,”岑礼叫住他,“进产房之前我吃了不少东西,不饿,现在只是有点累,你帮我倒杯温水过来就行了。”
檀砚书忙不迭去给她倒水,回来时又险些撞上门框。
两人毫无经验的新手爸妈,在第一天面对小葡萄时,洋相百出。
好在小葡萄生得顺,岑礼没太遭罪,没有害怕的侧切和转剖,甚至没多久她就可以下地,第一次喂母乳也算成功。
在医院里住了三天,檀砚书给岑礼办理出院,一家三口从医院转移阵地回家,岑礼坚持不去月子中心。
“沪城今年就有两家月子中心暴雷,贵就算了,很多评价也都是刷出来的,还不如找个靠谱的月嫂。”岑礼言辞凿凿:“我阿姨之前就是护士,新生儿病房都干过好几年,比外人靠谱。”
还有一点岑礼没好意思说,那就是岑肃山和徐悦之间的感情维系,大部分时候都是靠徐悦为这个家操持和出力,岑礼和徐悦关系好,岑肃山也就会对徐悦更好一些。
回到家不久,岑礼终于见到失踪了好几天的徐远忱。
徐远忱将包往地上一扔,鞋底带进来的尘土簌簌落在入户垫上。他先俯身用消毒酒精搓了手,才凑到婴儿床边,两只手指像夹篮球一样小心翼翼地去托小葡萄的脑袋。
因为是夏天,卧室里空间狭小,白天大部分时间岑礼都是在客厅沙发上窝着,婴儿床就摆在沙发旁边,周围都是公主和警长调节氛围的嬉闹声。
“哎哟,大眼睛真漂亮!”徐远忱声音压得低,却掩不住疲惫里的兴奋,“看舅舅给你带了什么礼物,喜不喜欢?”
说着往婴儿床里塞了个厚厚的红纸包。
岑礼脸一拉,“哥,哪有这么小的孩子就给红包的呀?”看厚度得有个两万块钱,过于丰厚了一些。
徐远忱笑笑,“那你别管,你哥没养过孩子不知道小家伙喜欢什么,这钱你拿着给她买些吃的喝的玩的,别舍不得。”
徐远忱知道岑礼自转执业以来收入没有改善多少,生孩子休产假又只拿最低工资,花钱的地方又多。檀砚书又只是个教书匠,年纪轻轻职称也不够,又不是那种活泛的会自己接外快,一年到头也挣不到几个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