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张食谱依次翻开,最后是一封信件,信封背面写着“尹晴启”,一样漂亮的簪花小楷,只是笔锋较为虚浮,柚安内心一颤,料想是她病重时所写,不由得一阵伤怀。
她记得孟姨是个爽利乐观的人,病痛使她容颜蜡黄苍老,却带不走她眼底的神采,她总笑意盈盈,以至于柚安每次见到她,总是有种她正在康复,明天就会彻底痊愈的错觉。
当时尹晴的情况也不乐观,她的视力已经近乎为零,终日郁郁寡欢,连房门也不愿出。
只有孟姨来家里的时候,能够听到从母亲房里传来的笑声。
可是到了最后,病痛还是更胜一筹,那样一个春天般的人,终究被折磨地形销骨立,生机溃散。
柚安最后一次见孟姨时,恰逢她从手术室被推出来。
原本已找到了适合的肾源,但是她的情况突然急剧恶化,短时间内无法具备手术条件。
那天,病房的白炽灯异常冰冷,刺进病人浑浊的瞳孔,却激不起一丝涟漪。
柚安只看一眼,就忍不住大哭。
她不愿意接受,总是给她端来热汤,笑着叫她喝慢些的孟姨,变成了这样。
而林鸣修,与医生沟通过后,就始终默默站在床尾。
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因为那时,忽然有种想要去抱他的荒谬冲动。
思绪回笼,脸滚烫得像是发烧,柚安紧了紧肩上的披肩,缓缓坐下,背靠化妆椅,手里拿着那封信笺,实在难耐。
犹豫再三,她还是将信封打开,轻轻取出信纸,小心翼翼打开来。
整个过程,如做贼般冷汗淋淋。
第18章他有自己热爱的事情吗?……
阿晴:
我还有一点时间,就打算给你写一封信。
炖汤的食谱是留给你的,不算权威,但柚安似乎很喜欢喝,等你眼睛好了,不妨试试。
最近鸣修很开心,他告诉我,当年陷害祈年的那两个合伙人,都已经锒铛入狱了。没有鹤堂一步一步在后提点,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扳倒他们的。
他跟着鹤堂学了很多,还告诉我,将来一定能把祈年留下的“绿色能源社区”计划投入实践。
那天他说了很多,可惜我已经没有办法集中精力太长时间,所以只零星地记得这些。
你常说病痛是最不讲道理的,一味折磨人,不管这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我也很不理解,我常自问,没做过任何一件伤天害理的事,祈年的“罪”,如今也证明是冤假错案,为什么还要一味地被惩罚?
问到现在,已经没有心力再问了。
我不想耗了。
请接受我的一对眼角膜,已问过医生,它们符合捐献标准。
如果说还有什么,能够感谢你们全家救我们母子于危难的这份恩,便只有它们了。
鸣修已经二十二岁了,他从不让我担心。
即便我撒手人寰,他也能过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