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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龙河水浇灌而成的小麦,再用最细的石磨碾成齑粉,然后用陶瓮把掺了水的面粉抟成团,在案板上反复地推揉一番。
最后把它放回陶甑,让它在蒸汽里慢慢苏醒。这时,只用一双巧手,就能把它抻拉成银丝般的条缕。
当它从沸腾的锅里捞起,盛进青瓷的大碗,胡麻油一勺浇下,汤水便会漾起琥珀色的光晕。
把新酿的豉汁和春韭切碎了洒在鲜汤上面,再把肥美的炙切羊肉一片片盖上去,就算大功告成了。
朱大厨把盛面的大碗和胡椒罐儿、茱萸罐儿、盐罐儿放在食盘里,单手托起,飘然出了伙房。
“杨执事,这是您要的面。”
朱大厨把面放在杨灿面前,抓起围裙,习惯性地搓着手。
杨灿坐着,面的香和汤的鲜立即扑面而来。
“好,好手艺。”
杨灿没想到一碗夜宵也能做成如此美味。
他把盐、胡椒和茱萸按照自己的口味放了些,再用筷子轻轻搅拌开来。
在他有条不紊地做着这些步骤的时候,朱大厨微微欠着腰站在一旁,背对着外面。
而他的嘴巴,正在轻轻发出声音:“执事老爷,大宽说,遵老爷吩咐,已经安排了人手行动,很快就能拿到老爷您想要的消息。”
杨灿平静地用筷子挑起一绺面。
黄土地上的麦粉香与龙河滩涂上的羊肉香,
再加上西域的胡椒味儿与贺兰山上的茱萸味儿,
让人胃口大开。
杨灿不动声色地听着朱大厨说话,慢条斯理地吃着面。
朱大厨当然不是他的本名,只不过他做厨子太久了,名字已经很久没人叫起。
他叫朱伟鹏,一个很响亮很威风的名字。
也许他的父亲当年希望这个孩子长大了杀贼屠敌,建功立业,做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只不过,多年以后的他,刀锋斩开的不是敌人的甲胄,而是猪羊的脊骨。
他的双臂拉开的也不是弓弦,而是颤悠悠的抻面。
照亮他脸庞的并不是燧上的烽火,而是灶堂里跳跃的火焰。
可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沙场点兵呢?
他的勺子磕在锅沿上时,叮当出来的就是厨子的“将军令”啊。
他是程大宽的妹夫,丰安堡里的大厨,他叫朱伟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