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欢,欢!
金甲灿,银弓满,笑将寒箭射孤雁。
毡帐软,星河织幔。
不知吾妻相思意,雪染千山。
安,安,安!”
毛笔在信纸上悬停了一会,风起时,桓秋宁回过神,在信纸的背面写下了一个指甲盖大的“珩”字。
“见此书信,如见吾妻,那年月下,侧身相依。一切安好,等我归来。”桓秋宁在心里默念了一句。他把信纸折好,塞进信封,递给了驿卒,问道:“能不能帮我个忙?”
驿卒接过信封,抬头道:“什么忙?”
桓秋宁转头,望向云雾尽头的雪山,“等到天下太平的那一天,等到你能归乡的时候,帮我把这封信寄到上京,那里有人在等我的回信。”
第92章鹰奴(二)
别了驿卒之后,桓秋宁独自在荆城转了三日。
桓秋宁没有正儿八经的官职,他孤身一身到达荆城,没人认识他,也没人接待他。他穿着一身粗麻缝成的布衣,戴着风帽,吊着一根草,半吊子似的在荆城中瞎逛,路过的狗都不会看他一眼。
没人搭理他,他也不嫌无聊,抓着一块烤的滋啦冒油的羊肉,边走边吃,不到半日便把荆城逛了个遍。
荆城之中,所见之景,皆残败不堪,百姓苦不堪言。
荆城是史昌三年殷禅自立后带兵打下来的。殷宣威膝下的几个皇子,自幼研读《吴子》和《六韬》,学习治军之法与纵横之术,各个胸有谋略,殷禅亦是如此。
殷玉御驾亲征去纵锦关打利戈部的时候,殷禅带兵突袭东平关,夺回了荆城。收复荆城后,殷禅给荆城以及与其相邻的禹城拨了一笔款,用于战后重建。
按理说,两年的时间过去了,荆城应该不会是这般惨败不堪的模样,桓秋宁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他看见吃的膘肥体胖,大腹便便的城守的时候,瞬间明白那些钱都进了谁的肚子。
城外的流民怨天哀地,城里的官老爷搭戏台子听曲。
城里城外,被斑驳残破的城墙分割成了两个迥然不同的世界。外边的人进不去,里边的人也出不来。
桓秋宁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外无数流离失所的难民,触景生情,不由得难受了一阵。
他好像明白了,观音诞那日,受万民跪拜的活菩萨为什么会流下那一滴伤心泪。
入城后,桓秋宁憋着一肚子气,气势汹汹地闯进了戏院,拆了戏台子,用殷禅的御令牌威胁城守开城门,放城外的难民入城。
城守叽叽歪歪地哭诉了半日,说那些难民身上不干净,带着各种各样的疫病,还说那些难民手脚也不干净,净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儿,如果放他们进来,城里就要大乱了。
等桓秋宁把刀架在城守脖子上的时候,城守瞬间闭上了嘴。面对冷冰冰的短刀,城守哭丧着个脸,老巴实地承诺明日一早便开城门,放流民们进城。
听到这句话,桓秋宁才松开了手。
夜里,桓秋宁披上一件蓑衣,趁着夜雨出了城,他独自一人走到城外的难民留宿的破庙里,坐在了火堆旁边烤火。
破庙中,无人说话,只有痛苦的呻吟声。
流离失所的难民们躲在神明的脚底下,虔诚地向神明求救,得到的却是这世间最苦的命。
他们麻木地缩在角落里,撕扯着草席,无助地望着神像。
几只老鼠围在火堆旁边找食吃,找了半天发现只有草稞子,便抱着牙齿钻进了一位老汉的裤兜里。
“该死的畜生,又它娘的来咬人了!弄不死的三吱儿,真它娘的贱!”那人嗷嗷大叫,他捉住老鼠的尾巴,把张牙舞爪的老鼠扔到了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