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煦还是逃避着他的眼神,倒是袁增回答了一句:“韶音被选为平阳王正妃,近日每天都要进宫去受训诂。”
“那恭喜阿兄了!”
袁煦便笑了笑,只道:“她这没规矩的,可有的训呢……不用等她了,坐吧。”
袁綦没坐,又问了一遍:“阿嫂呢?”
韶音能被选为平阳王妃,那说明兄嫂不可能和离,但是家里备了这么大的宴,又始终没看见桓宜华的身影,他问了两遍,都没人肯正面回答一句。袁綦心里一沉,突然看定了母亲:“娘,阿嫂呢?”
刘夫人一下子提高了声音:“你做什么这样来问我!”
袁綦没说话,母亲这样敏感的反应其实就已经回答了他为什么会这样问她。依然没有人回答他,好像谁也不愿意提及桓宜华。袁綦在家人的沉默中突然生出了似曾相识的恐惧——但是他们怎么敢?桓湛才刚刚跟他一起跪在太极殿受了赏,还有明绰,她是绝不可能看着……
最后还是袁博拉了拉他的袍角,抬头叫了他一声:“娘不舒服,在自己房里。”
袁綦只觉得吊到嗓子眼的一颗心“咚”地一声落下来了。袁增看着他微妙的神情变化,自己的脸色便沉了下来。袁綦转身就走:“我去见见阿嫂。”
刘夫人往前了一步,似是想拉他:“仲宁啊,先吃……”
可是她连袁綦的衣角都没有抓着。刘夫人焦虑地转过脸来,又唤自己的夫君,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但是袁增只是摆了摆手,好像压根没放在心上,让她坐下吃饭。
刘夫人不肯坐,手里拈着帕子,已经抽抽搭搭地开始掉眼泪,一面小声地嘀咕着。她一向这样,有话也不敢说得太大声,反正袁增也从来不会来听她说了什么。唯有袁煦心烦意乱地听进了耳朵里,她无非是抱怨,仲宁跟阿嫂比跟她这个娘都亲,桓宜华肯定又要说她的坏话……
袁煦脸色有些难看,突然把筷子一放,刘夫人被他这动静吓了一跳,看了他一眼,不嘀咕了。
“你发什么脾气?”袁增自若地夹了一筷子菜,问儿子。
袁煦什么都没说,但他的担心其实和母亲差不多,不知道桓宜华会跟袁綦说什么。
这半年来,事情已经完全僵住了。长公主替桓宜华撑腰的方式就是以强权逼迫桓家低头,答应和离。与其说是在拆袁煦和桓宜华的婚事,不如说是在拆桓廊和袁增的利益同盟。如今桓皋被外调,桓宜华的父亲亦被免官,弄得桓廊恨长公主恨得是咬牙切齿。他宦海沉浮,岂会看不懂长公主这点儿厚此薄彼、挑拨离间的小计谋,根本不上她的当。
若说曾经,桓廊还有些看不惯袁增力保长公主的态度。如今长公主也已彻底得罪了袁增,袁增转变立场,他们二人的联盟反而更为牢固了。
两人一文一武,是百官之首,长公主要跟他们俩掰手腕,全靠陛下的偏心。陛下被他们吵得心烦,就对袁煦罚得越重,逼迫他想办法把家事解决。
最后,承受不住的还是桓宜华。
她已不提和离的话了,但是如今她和袁家人彼此都当作对方不存在。她把袁煦赶出了她的院子,府里的所有事情她也不再过问。反正她有自己的食邑,就是夫家和娘家都不管她,她也衣食无忧。
苻氏和李氏感念她这么多年的善待,在这关头展现出了对夫人的忠诚,也不愿意袁煦进她们的屋。刘夫人气不过,做主又给袁煦纳了一房,桓宜华也没有任何反应。
袁增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看起来并不担心。桓宜华只要还顾虑女儿,顾虑娘家,就不可能再闹了,跟袁綦说什么都改变不了。所以他还是那句话:“吃饭。”
袁煦皱着眉,刚把筷子重新拿起来,就听到了脚步声。袁綦重新走了回来,刘氏一下子站起来:“仲宁啊……”
但袁綦还是没理她,他甚至连父兄都没看,就只是抱起了袁博,转身就走。
“站住。”袁增叫住了他,“去哪儿?”
袁綦还是不敢在他面前太放肆,转过身来回了一句:“父亲,儿子已经拜会过母亲,这就回公主府了。阿嫂和博儿会随我一起……”
袁增把筷子一放,打断了他:“你翅膀硬了?”
袁綦沉默下来,不敢回答。他还从来没有这样违逆过父亲。袁煦已经站了起来,脸上的神情十分犹豫。他习惯性地想在父亲面前保护弟弟,却又觉得袁綦这样毫不犹豫地站到了桓宜华那边近乎一种背叛。一时僵在原地,满面难堪。袁綦也看了兄长一眼,一副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的神情。袁煦似是更难忍受弟弟这样无声的审判,铁青着脸,又坐下了。
袁增冷笑了一声:“你是觉得,你如今又重新得了陛下的恩宠,这家里就是你说了算了?”
“儿子不敢。”
“那谁允许你做弟弟的来插手兄嫂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