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绰面色如常地跟袁增打了一声招呼:“大将军。”
袁增也回礼:“见过长公主。”
明绰本想问一问那刀客,一眼瞥见袁煦也在,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只问:“伯彦,伤好些不曾?”
袁煦低下头:“劳长公主挂心。”
明绰看了一眼袁綦,眼中竟有一丝犹豫。她应该也跟他说一句什么才对,可是她实在想不出来。他要和离的事情已经闹得满城风雨,明绰就更不知道能跟他说什么了。袁綦也不响,只是看着她,浑然未觉萧盈已经起了身,就站在罗帐后看着。
袁煦突然往
前一步,站到了明绰和袁綦中间:“陛下还在等,长公主,臣等先告退了。”
明绰点了点头,微微侧身让道。等她往里的时候,萧盈已经重新坐下了,见她进来,也不说话,闭着眼睛,似在养神。
明绰也懒得行礼,自顾自把身上的狐裘脱下来,让含清宫的女史给她拿下去,然后也坐下来,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小心啜饮了一口,才跟萧盈说话。
“皇兄,姜逯死了。”
萧盈睁开眼,一副很茫然的样子:“谁?”
明绰眼睛都没有抬:“少跟我来这套。”
于是萧盈就不演了,歪在凭几上,撑着头看她。
姜逯被接进宫的第二天早上明绰就知道了。她没马上进宫来兴师问罪,只是暗中把整个公主府都查了一遍,看是谁给宫里通的风报的信。隔了几天,她像模像样地给含清宫送了两个丫鬟过来,说是这两人得用,贴心,特地来孝敬皇兄的。萧盈也就笑笑,收下了,什么都没说。
姜逯是他堂兄进宫来领回家的,回去以后没多久就说不好了。伤口发烂,人高烧不退,没几天就一命呜呼。明绰一开始还真以为是他特别倒霉,这点儿伤就发了炎症。但是等了几天,看姜川一句话都没有,甚至都不追问一下谁伤的人,就知道到底是谁不肯留姜逯的性命了。
明绰的语气甚至有些失望:“至于吗?”
袁綦争风吃醋就算了,萧盈有这个必要吗?
萧盈也没说什么,倾过身,在垒成一摞的上书里翻了翻,抽了一卷、两卷……足足五卷上表,递给了明绰。卷好的上表上都有题签,写了上奏之人的官位和名字,明绰扫了一眼,尚书、中书和御史台的人都有。打开来一看,内容都差不多,就是状告长公主淫|乱,有违礼法。几次上过她门的,就被写成“数与之私通”,甚或还有“养数十美男于邸第”这样的指控。
“没这么多。”明绰面不改色地把奏表还回去,朝萧盈举起了一只手,“不超过这个数吧。”
萧盈看着她,居然笑了出来。明绰也笑,歪着头,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指责长公主淫|乱是冒犯天威,不会有那么多人突然义愤填膺,非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来正公主府的风气。三部之中都有人同时上书,那显而易见,是有人要为了别的事情攻击她。太学改制改了一年多了,年底之前有一批人要过核考。姜川把脸一翻,半点儿没给那些世家子弟情面,考不过就是考不过,别想跟以前一样走后门。自然有人要着急了。
长公主现在油滑得很,朝中的事情她不直接干涉。姜川是她举荐不假,可是太学的事情她从不过问。这些人抓不到把柄,只能拿这种事情说嘴了。
萧盈微微敛了笑意,叹出了一口气。这只是前锋,真正分量重的人还没发话。要是姜逯和长公主的私情被公之于众,就要有人抬出礼法国法,逼长公主下嫁了。
明绰点了点头。她明白,但还是那句话:“你就非要把人弄死吗?”
办法明明有很多,礼法国法是用来管臣僚的,不是用来管皇家的。
萧盈还很认真地想了想。如果不是姜逯非要把袁綦拉下水的话,他确实本来可以不用丢了性命。但他不愿意承认隐秘的愤怒,只道:“朕不喜欢这个人。”
“关你什么事?”明绰反问,“我喜欢就行了。”
萧盈挑了挑眉:“朕以为你喜欢的是袁綦。”
沉默。然后明绰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对姜逯那点儿同情和不忿瞬间烟消云散。活该。
“袁綦已有妻子了。”萧盈提醒她什么似的。
明绰闻言便冷笑了一声,就跟她不知道似的。全天下就萧盈最没有资格来跟她说这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