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过来……”裴舜英在柜外哭了起来,“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谢维问她:“贵嫔,建安王在哪儿?”
可是裴舜英只会哭,越哭越大声,盖过了柜子里小女孩惊恐的喘息和啜泣。什么都不懂的萧稷反而变得非常安静,小手不再捂着姐姐的嘴,而是擦了擦姐姐的眼泪。
“不如杀了那个贱人!”这是母后的声音。萧玉襄在床下被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外面的声音一瞬间都停下来,萧玉襄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谢维又开口了,语气带着安抚:“贵嫔,把建安王交出来,不会有事的。”
“稷儿已经……已经去侍疾了……”裴舜英抽噎着,听起来已经吓得语无伦次,竟然还扯出了一个谎。
柜门“吱”一声,被开出了一条缝。萧玉襄浑身的血液都凝结住了似的,生怕有人听到。但是裴贵嫔哭得那么大声,没有人朝这边看一眼。萧玉襄从窄窄的一条缝里看出去,看到她跌坐在地,精心梳过的发髻已经散了。站在她面前的正是谢维父子,他们背后带了好多人,站满了内殿。
然后谢星娥从他们身后走了出来,挽了髻,涂了妆,和从前做皇后的样子别无二致。裴舜英怎么也没有想到会看见她,一时连哭都忘记了。
“出来!”母后的手伸到床下,像抓一只老鼠似的,把萧玉襄抓了出来。谢维父子都围上来,然后在看清楚是谁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养我的儿子,养得很高兴吧?”谢星娥倾身逼近了裴舜英,看着她那张脸,露出了一个快意的笑,“‘稷儿’,好亲热啊,怎么?你还敢要他叫你娘吗?”
裴舜英颤抖着:“皇后……”
谢星娥直起了身:“你还记得本宫是皇后啊。”
萧玉襄哭了起来,胡乱地摇着头,哀求母亲:“不要,娘……我不要!”
上一次母后让她去“做一点小事”,换来的就是父皇再也不来看她了,直到今天,萧玉襄都没有得到父皇的原谅。现在母后又要她去“做一点小事”,让她回去拖住裴贵嫔,别让她带着弟弟去含清宫。
谢星娥狠狠地掐着她的手腕,那上面还有之前她烫出来、刚好的伤痕。她逼近女儿,每说一个字,气息都吐到她的脸上:“你还记得我是你娘啊?”
“杀了她。”谢星娥说。
柜门被整个推开:“不要!”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裴舜英突然站了起来,猛地扑向了谢星娥。谢星娥听到女儿的声音,转头在看,未设防之下被她扑倒在地。两个女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来,萧稷“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谢维手下的人提刀逼近,谢星娥又喊:“别伤我的孩子!”
谢运动手了。裴舜英被揪着头发,狼狈地被他在地上拖拽了几步。谢星娥站了起来,嘴里仍在骂:“你这贱人——”
裴舜英突然爆发出了她此生最大的音量:“玉襄!跑啊!”
萧玉襄抱住了弟弟,什么都来不及想,闷头往前冲。谢运离得最近,伸手想拦,但是裴舜英发了疯一般,突然奋起来,狠狠在他腰上一撞。萧玉襄听见了后面传来的混乱,母后和谢家的父子同时在下令,还有让她浑身血都凉透的一声闷住的惨叫。萧稷还在她耳边用最尖利的声音哭叫,反而让她什么都不用去听,也不必回头。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含清宫跑去。
第185章
血腥味在宫室里慢慢地蔓延开来,裴贵嫔伏倒在地,一摊血迹正缓慢地从她身|下沁出。她的神色非常平静,只有眼睛微微睁大,显得楚楚可怜,好像只是一不小心摔倒在地,而不是被人丧心病狂地在胸腹连捅了近十刀。
谢维皱着眉,看了一眼尸体,又看着脸色苍白、抖若筛糠的谢星娥——杀人者竟比丧命者看起来还要凄惨。他实在没想到谢星娥会下这么狠的手,可能连谢星娥自己都没想到她有一天会亲手杀人。
承景宫里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宫人们都战战兢兢,只敢缩在角落里哭。谢星娥似是被她们哭得心烦,还想发作,但是谢维看了她一眼。谢星娥抿紧了嘴,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
谢维有些心烦意乱地又在承景宫里踱起了步。
他一直是相当犹豫的。当年追随谢拂霜的时候,他至少还是执金吾卫的中尉,手里切切实实有兵。谢拂霜也是掌权十几年的太后,于法理、于人望,皆是名正言顺。如今的谢星娥连谢拂霜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除了是萧稷的生母以外,她手里没有任何筹码。
但谢运说的那些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长公主毕竟姓萧,她对于谢家是没什么私心的,谢维自知到她面前没什么谈亲情的资格。陛下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容下谢氏,临到病危了还要亲自处置谢运,长公主也没有说一句话。
这样的态度,谢维很难抱有什么指望。就算长公主以后青出于蓝,坐到了比她母亲当年都高的地位,她愿意给谢家的也不会太多。
——更何况,她也未必能成。最后彻底说服了谢维的,就是儿子的这句话:“若是能成,姑母当年早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