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萧盈好像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刚才还在叮嘱他,以后要好好对你。”
明绰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了似的:“你……”
萧盈没有要跟她继续谈这件事的意思,自若地把视线落到她头上,唇边含着笑:“一会儿小辈们来了,你也这样披头散发地见吗?”
“皇兄还想劝和吗?”明绰顺水推舟地换了个话头,强迫自己板起一张脸,“还是趁早别想,宜华姐姐不过是为了韶音的婚事暂时低了头,她是绝对不可能再回袁家了!”
萧盈点了点头,好像完全不意外:“好啊。”
“好……?好啊?”明绰眨了眨眼,“你到底要干什么?”
“快回去梳洗吧。”萧盈还是笑,并不回答,“朕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等你。”
第167章
等明绰重新梳洗妆扮过再出来时,袁煦已经到了,但袁綦还没回来,说是亲自去平阳王府了。桓宜华也在,夫妻两个都跪坐在萧盈面前,低着头,听他说话。但她一进去,萧盈又不说了,抬起头,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她的打扮。
明绰没有心思打扮得多隆重,但是她连日在含清宫里侍疾,觉少,确实脸色不好,所以难得用了粉——不是以前谢拂霜习惯的铅粉,自明绰回到建康以后,铅粉就已在南朝绝迹。明绰今日只以豆粉敷面,又上一层莹润的珍珠粉,使整张脸透出鹅脂白的效果,就看不出疲乏了。什么式样繁复的花钿面贴,一概没有,只有唇上一点朱,头发也只是挽了个最简单的高髻。
可偏偏就是素到了极处,才见艳光。
萧盈看着她,一直没有说话。他知道袁煦和桓宜华都察觉到了不对劲,但他不在乎。那不是惊艳,或是带有占有的眼神,萧盈显然不是今日才知道明绰的美。他只是温柔而又哀伤地凝视着她,知道看一眼就少一眼,所以每一眼都宝贵,竟然叫人不好意思打破这种无声。
但明绰很怀疑的神情,还是怕萧盈想强行劝和,着急给桓宜华撑腰,站到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姐姐别怕。”
桓宜华一脸的茫然:“啊?”
她没怕。陛下刚才说,韶音和秧儿也已经完婚了,问问他们俩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口吻不太一样,桓宜华说不上来。从前陛下也有这么个姿态,哪怕她只是一介女流,也要问问她的意思,但总是能在一些很细微的东西里让桓宜华明白,这是“君恩”,她得自己懂事,知道进退,最好不要让陛下为难。
但今天桓宜华没有这种感觉,陛下问得很诚恳,好像真的只是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袁煦想说话,陛下也只是轻轻说了一句:“朕知道你怎么想的了,朕是在问宜华。”
萧盈看着明绰的神情就知道她想什么,也没解释,笑了笑,只道:“都坐吧。”
宴客也在正厅,陛下说了要吃饭,府里的下人早就已经摆好了案几坐席。萧秧和袁韶音是小辈,等平阳王夫妇跟着袁綦回来的时候,各席都已经布了酒水和小菜。
众人都厮见过,萧盈让袁綦也坐。他的位置就在陛下左侧,还算他是这个公主府的主人,但他注意到了明绰是坐在陛下身边同席的。
世家的规矩是,男女异位,宾主有序。虽然在公主府,男女同席早就不是什么禁忌了,但也没有这样同坐一桌的,他们夫妻都没有这样。但他也不能说什么,低了头,无声地入了席。
袁綦眼里有多少翻涌,萧盈根本没在意。他正伸出手,刚想给自己斟酒,明绰就眼疾手快地把他们桌上那壶拿了起来,让阴青蘅去换茶水来,一边还没好气地瞪了萧盈一眼。
开什么玩笑,卞弘三令五申不许喝酒的。
萧盈很好脾气地笑笑,压低了声音,还想跟她商量似的:“也不能就朕一个人没酒。”
明绰二话不说就让人把每一席上的酒水都撤了,只道:“皇兄见谅,我小气,招待不起好酒。”
一边说,一边给他倒了一盏清茶。萧盈一副好笑的神情,只道:“伯彦和宜华今日要谈的事情,只喝茶怕是不够。”
席上所有人都抬起头,面色各异,但没人敢说话。明绰也很意外地看着萧盈,但他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轻轻摆了摆手,示意手里端着酒的下人单独给袁煦和桓宜华斟酒。
“朕还记得,当年宜华骑着马,手里拿着剑,闯到执金吾卫大营里……”萧盈笑了笑,朝袁綦侧了侧头,“仲宁,那时你也在吧?”
袁綦低头:“臣在。”
“还有桓湛……”萧盈很怅然似的轻轻“唉”了一声,好像这才想起来应该把桓宜华的阿兄也叫上,但都开席了,也就算了,他很快就把此节略过去,笑着问袁韶音,“他们做父母的跟你说过吗?”
袁韶音看了母亲一眼,桓宜华垂着头,隐忍着,眼圈已经红了。
“舅舅跟我说过。”袁韶音回答,不知道为什么,又说了一句,“舅舅还叫我千万别学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