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坐起身来,趿上宝相花纹云头锦履,循着声音,往屋外走去。
打起内室的竹帘,跨过门槛,那些忽远忽近的交谈声,也渐渐地在耳边清晰起来。
就在她靠近内堂的前一刻,顾北的高声惊呼遽然响起——
“我们马上就去扬州!”“夫君……”夫人不愧是成都府首富之女,出手如此阔绰,得亏侯爷家底够厚,不然还真不够她挥霍的。
顾北领了陪行沈玉蓁的这桩苦差事。
不仅得跟在后边付钱,还得充当劳力,帮她拎这些金碧珠翠、锦绣彩帛,还有一些新奇的玩意儿。
时间越往后推移,顾北捧着的物件便越多,不一会儿,他的双手就已是满满当当了。
偏偏沈玉蓁还不觉尽兴,又看中了一面沉水香莲心碗。
她捧着碗转头,看着顾北眨了眨眼,道:“这个也好好看啊。”
抱了满怀的顾北:“……属下这就买。”
他试图空出只手来,去拿袖中的钱袋。
但吃力地够了一会儿,实在无能为力。
无奈之下,他用手肘戳了戳前边的百绮,不太好意思地用下巴指了指衣袖,说道:“你能不能……帮我拿一下。”
“哎呀!”百绮没看到他眼下已是这般处境,忙从他的手里接过一个盒子,歉疚地说道,“不然你把钱袋给我,我来付吧。”
顾北这般模样,看起来,确实不太方便。
于是他便点头应了。
两人一边清点物件,一边交接手上的东西。
待他们收拾好,再一回神,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竟已没了沈玉蓁的身影。
百绮茫然四顾,道:“糟了,夫人好像不见了。”
娇柔的一声低唤,再次响起在耳畔。
萧渡神情微恍,眼前的幻境也跟着话音的落下,倏地破裂开来。
涨满眼帘的红绸如轻烟散去。
他又置身于熟悉的玉溆阁。她之前遇难的时候,伤到了脚筋。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可她依刘洪安所言,卧床静养了十来日,之后又按时用药,如今,便也能下榻行走了。
虽然走路的时候,总会牵起阵阵脚疼,姿态也不够优雅好看,但总要比一直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的,要好上很多。
沈玉蓁逞强,行走时,不肯让人搀扶,初月便陪在她旁边,仔细地照看着,时不时提醒道:“小娘子,小心脚下。”
沈玉蓁脚下一崴,底气不足地小声嚷嚷:“我明明已经很小心了……”
她撑着栏杆,以此稳住身形,微微喘息着。
初月捻起绢帕,替她拭去额角的汗珠。
为了方便她的动作,沈玉蓁便歪了下脑袋。哪知这一偏首,就猛不防地看到不远处,站着一行人。
那人停在曲弯游廊的另一端,墨蓝织金袍衫,外罩黑色大氅,身姿颀长,如松如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