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劲。
谢白城觑着华城的神色,总觉得事情不会像她说的这么简单。刚见到陈江意的时候,华城可是失声惊呼起来的,倘若真是转头就忘了的人,会是这样的反应吗?最起码,这位陈二公子肯定不是“转头就忘了”自己这个三姐才是。
进一步肯定了他的想法的,是他们回到爹娘身边后,娘问起这头小鹿是怎么回事,华城却只说是在前面林子里遇见的伤鹿,心中不忍,就救下了,想带在身边养好了再放归山林。
她一边说还一边拿眼睛暗中横谢白城,那意思是再明显不过的警告他老实闭嘴,不要啰里啰嗦些不必提的话。
谢白城确实老老实实地保持了沉默,这点姐弟义气他还是有的,不过更要紧的是,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还想看看后面到底有什么妖。
爹娘并未在意这件事,南峤山就在眼前了,爹一边指点着周围的景色,一边同他们说些他年轻时的江湖往事,待他们到达了这次武林大会的会场,一时半刻间,也就顾不上这件小事了。
武林大会三年一次,大部分有些名望的江湖门派都会派人参加。平时天南海北难得一见,此刻都齐聚一堂,自然要相互拜访酬和一下,门派之间要论一论交情,年轻子弟间也要相互认识认识,见见世面。
华城和白城姐弟俩都被爹娘拉着,见了许多门派的长辈、世交,忙得晕头转向。百川剑门也向他们家递了帖子,不过百川剑门的掌门陈宗念年纪比谢祁要长些,这些年门派名头也很盛,谢祁和夫人商议之后,还是决定带着小辈们主动登门拜会他们的好。
这自然就又见到了陈江意。
陈江意行二,上面还有个哥哥,但这个大公子是个先天的残废,自幼就没有走习武的路子,所以江湖间一直有传闻说这个陈二公子以后会接任掌门。而陈宗念待这个二儿子似乎也确实很看重,一直把他带在身边,让他帮着接待各方宾客。
陈二公子见到了华城顿时很高兴,一开始双方长辈叙话还不好怎样,待瞅了空子,他就赶紧凑过来问:“谢姑娘,小鹿怎样了?好些了吗?”
华城略一点头:“好多了,每天吃很多草料呢,跟马混在一起也不怕。”
陈江意便道:“那我可不可以去看看它?”
谢华城抬头觑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要是想看,自然可以看。”
陈江意顿时兴高采烈起来,连连点头:“好、好!我还叫人配了些给牲畜用的伤药,下次便带过去!”
这是瞅着空子说的几句话,众目睽睽,并不好多聊,只讲定了他会来探看小鹿,陈江意便又被招呼回去了。
只是今天锦城也在,待陈江意离开后便不经意似的问:“他怎么也知道小鹿的事?”
华城眼观鼻鼻观心,面无表情道:“那天恰好碰见了呗。”
锦城看了她一眼,轻轻地“哦”了一声,并未再问什么。谢白城在一旁倒是眨巴着眼睛琢磨,这又是“恰好”,这都能给她说成“恰好”,那之前去探看大姐时的“恰好”就更让人浮想联翩了。
陈二公子确实如他所言那样,很快就带着兽用伤药出现了。明明是他射伤的小鹿,这会儿却像个爱鹿人士一样,对着小鹿嘘寒问暖,不住地夸赞小鹿可爱,小鹿眼睛大,小鹿睫毛长,小鹿乖巧听话。
谢白城本以为他以送伤药为借口来一趟也就是了,谁知他还是低估了这位陈二公子。他居然能每天都找到理由来两三趟——反正百川剑门和他们寒铁剑派暂居的地方离得也不远,用陈江意的话说,很顺路的,一拐个弯就到了。他就很顺路地常常出现了。
谢白城看着他这做派倒是想起了另一个人来,跟陈二公子的殷勤比起来,某个人是不是又变成失踪人口了?他上了南峤山都好几天了,也没见到谭玄的影子。
不过在武林大会正式召开的前一天,失踪人口终于现身了。
当时他正送陈江意出门——这是陈二公子今天来的第二趟了。华城是从来不送的,送陈江意这位“贵客”是他的差事,陈二公子也往往趁此时向他攀谈,攀谈的内容大多是华城喜欢什么,从喜欢吃什么到喜欢玩什么,到喜欢什么颜色的衣裳喜欢什么花都要打听。
谢白城保持礼貌的微笑挥手送别了陈江意,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简直应该趁机赚点情报费,就在这时他的肩膀蓦地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谁这么悄无声息地摸到了他后面他都毫无察觉?他猛一回头,就看到了谭玄灿烂的笑脸。
“白城!多日不见了,想我不想?”
谢白城斜睨着他的脸,哼了一声:“我当是谁,原来是谭少侠!以为你不来了呢!”
谭玄笑嘻嘻道:“怎会?这般盛会怎么能错过?对了,”他说着往刚才陈江意离开的方向扬了下下巴,“那是陈家老二?他上你家来做什么?”
华城和陈江意的事情已经在谢白城心里憋了好久了,此刻终于有个能让他放心诉说的人,便连忙拽着谭玄找了个相对僻静些的地方,随即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把从因为小鹿而偶遇开始的事都一气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