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玄转了两个路口,到了一条巷子跟前。巷子前的空地上长着一棵高大健壮的银杏树,据说有三百余年了,是上一朝留下的古树。于是这条巷子也就得名银杏巷。
转到这条小巷里,外头的喧闹就隔得远了。小巷两边是灰白色的石墙,隔上一段距离就会有一扇桐漆大门。这个时候都安安静静的关着。
谭玄一直纵马走到小巷最里面,在一扇同样刷了桐漆的大门前停下,下马敲了敲门环。门开了一条缝,一个清俊少年伸头出来,瞧见他了赶紧把门打开,笑嘻嘻道:“五爷,您回来了?公子也才到家一会儿!”
谭玄把马缰绳交给那少年,自己穿过前院往后面走。
两进的院子,他们住在里面一进。此刻庭下一片寂静,有几只蹦跶的麻雀见他进来,立刻扑扇着翅膀跳上了房檐。窗下种的几棵海棠树只有枯枝伸在空中,寒颤颤的,像秃噜了毛的孔雀尾巴。但他知道,只待春风一吹,这些枯枝上就会绽出新叶,随即便是一树繁花。
他推门进去,走到里间,终于看到谢白城的身影,他在收拾衣裳。
他就环手靠在门框上看着白城忙忙碌碌。
“你就杵着啊!”白城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一只上了锁的木匣,从里面点出几张银票。
“你真要去?”谭玄问。
“怎么了,何出此言?”白城转过头看他一眼,“实在不方便就算了。”
“没什么不方便的。”谭玄走进屋子,看见自己几件衣服也整理出来了,端端正正叠在一旁,“只是……总有些风险。”
谢白城一下子乐了,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谭玄:“我是手不能提,还是肩不能挑了?”他说着,伸手取过放在案上的长剑,握住剑柄轻轻一拔,薄而银亮的剑身顿时呈现在阳光之下,闪着一阵森然的寒光。
这是父亲赠给他的剑,浮雪。
“你是不是安逸日子过久了,以为,”他用目光环视了一遍屋子,再落到谭玄脸上,“我是你藏的娇啊?”
谭玄一怔,他刚刚被浮雪的光晃了一下眼,此刻看着白城的眼睛,微笑道:“哪能呢!这房契上可只有你的名字,真要说,这也是你的金屋,我才是那个娇嘛……”
谢白城看着他高挑的身形,微黑的面皮,还有因为眉骨高耸而有时会显得阴鸷的眉眼,努力消化了半晌那个“娇”字,最终选择放弃计较这件事,转而道:“我还想跟你说件事呢,这件事完了之后,你能不能有空跟我回趟越州?我爹今年该做六十大寿了。”
谭玄笑道:“我能去么?别你爹领着你师兄师弟的要追杀我。”
“他也没有那么讨厌你。”谢白城说着,把剑放下,“横竖有大师兄接他的衣钵了。”
谭玄敛了笑意,认真道:“那自然是要去的,你放心,我一定把别的事都推了,决不耽搁的。”
一只来早了的黄鹂扑棱着,落在窗外的海棠树上,有些疑惑转动着脑袋啁啾了几声。
一缕正午的阳光洒进来,正落在白城脸上。他眯起眼睛微微一笑。
谭玄想,这景致真好。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