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你能再说一遍么?拜托说得慢一点。”
那男人大约四十来岁,双眼眼角因为皱纹的关系稍稍上翘,蓄着副络腮胡,看上去模样有点凶恶。他虽然穿了一身官吏样的服饰,但单凭这张脸莫菲觉得跑去演个山贼强盗也完全不再话下。
他皱了皱眉,看起来根本没想到她会如此答话。
“……问……姓氏……”
他说的大概是某种方言含量极高的普通话,尽管莫菲听得很仔细,但她也只能听清其中的几个词,对方好像在问自己姓什么。
“我姓莫。”
莫菲简短地答道,见那男人提笔在面前的纸上记下几个字,随后又是一通腔调古怪的问话。这次莫菲做好了准备,从他话里多听清了几个词——此人的确在说中文,只是口音重得可怕,在莫菲听来有时像在唱戏,有时又像在讲粤语,让人听得迷迷糊糊。
“父母……几……丁?”
“呃,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能讲普通话么?”
除了络腮胡外,屋里还站着三个衣着相近的男子,听完莫菲的回答他们彼此对视一番,看向莫菲的视线里既带着疑惑又有几分好奇。这种反应完全可以理解:锦衣卫们已经很多年没有碰到过心态这么好的囚犯了。
史上心态最好的囚犯小姐并不清楚自己眼下的处境,她坐在木桌前无辜地跟那个主审官大眼瞪小眼,气氛顿时变得有点尴尬。络腮胡子显得很无奈,他转头看向身边一个手捧册子的瘦高个儿,后者会意地打开手里的册子开始翻阅。
隔了几分钟瘦高个儿从纸堆里抬起头来,朗声念道:“莫氏……松县,其父……莫双一,母,张氏……兄弟二人……。”
他的语调虽然听着也很别扭,但口齿挺清楚,现在莫菲总算听出来这几个npc演员是在询问自己剧情中的身份和家庭背景。她记得自己看剧本时并没有这么细的背景设定,估计这些演员只是走个形式。
“我家里没有兄弟,我是独生女哦?”看着这些严肃过头的群众演员,莫菲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也随口编了个身份报给他们,等着看这些人接下来作何反应。
莫菲的话在这群人里引起了意想不到的反应,他们用那种怪异的口音低声讨论着,几乎无视了莫菲的存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莫菲逐渐开始察觉事情好像有点不太对劲:这间屋子里看不到任何电器设备,也没有塑料或金属制作的仿真道具。所有的东西都是真货,就连周围的墙壁也实打实地用砖石砌成。屋子里空气浑浊,天花板上看不到通风口盖的轮廓。
“不好意思,你们这边讨论完了吗?我想快点到下个房间去了。”
她终于按捺不住,站起身来打断了那四个男人的谈话。这些人又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瞧着她,那瘦高个子还把“下个房间”重复念了一遍,仿佛这四个字听着很可笑。
莫菲被这些人盯得心里发毛,她离开座位缓缓向后退去,没走几步后背就抵上了冰冷的墙壁。来时的那条通道不见了,唯一的出口被那几个男人挡在身后。莫菲感觉自己的心跳在不可遏制地加速,她竭力保持镇定,脸上仍挂着一丝空虚的微笑。
大约熬了十分钟,那些男人终于结束了谈话,其中有个青年对莫菲表现得格外感兴趣。他将莫菲从头打量到脚,突然开口问道——
“你说,你是家中独女?”
“是啊。”
“你家在何处?”
“这个……跟剧本有关系么?”莫菲迟疑着不肯作答,同时她注意到这个青年正在模仿她的口音同她攀谈。
青年对此只是回以一笑,他从瘦高个子手里接过那份笔记,问道:“这份记录是从何处抄来的?”
“是我从案卷库里找到的抄本,距今已有十余年之久,大人请看——”
高个男子捧起桌上的灯盏递到青年面前,迎着火光能看见笔记封面处有几个墨迹极淡的字:嘉靖五年造册,字的后面附有抄录者的姓名。
“年头隔得太久了,也难免与事实有出入。”青年点点头,复又望向莫菲,“如今你家仅有你一个女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