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若絮心间啧啧称奇。
她复又收回眼,斟上半盏剑南春。
殷二娘对沈郎君何样心思,她倒能窥得一二,可暗观沈却,她便有些拿不准。
情情切切,丝丝缕缕究竟是藏得深,未表露半分,还是人本从容,清心寡欲。
几杯美酒下肚,又有三两佳肴饱腹,孙若絮脑中不觉有些昏沉,以至于守岁至丑时三刻,便已倚靠在案,沉沉睡去。
屋外爆竹砰然,竟也不曾扰眠。
殷素扫目过去,不由将身间厚氅替孙七娘披上。
窗外雪间,云裁翠柳仍同雪姑玩闹着,屏前王夫人与沈公对下双陆,沈却领着仆僮去糊桃符。屋中暖意甚足,她坐于那儿,闲看起旧诗书。
搁棋声伴着笑语传来,切切杂音里,她隐约听见一声低喃。
殷素循声而望,落目于静卧而眠的孙七娘。
“一向知晓七娘睡得沉,如今不过半刻,竟已入了美梦。”
案上女娘仍胡乱念叨不止,殷素见状不由凑近,心下生奇。
几句乡音旁语里,她不经意间听清一名姓——李从永
殷素顿目。
即使为梦呓,她亦听出几分咬牙切齿。
莫非,是她那没脸皮的旧夫?
殷素倚回舆中,垂眸神思不定。
恰逢沈却顶着零星霜雪入屋,绕屏风而行,瞧清屏后情状,脚步便缓轻。
“二娘可要回屋小憩?”沈却声低,瞧素舆内女娘半敛目,只当殷素亦要昏昏欲睡,“大雪日如此,纵有暖炉,亦忧怕寒气入体。”
殷素闻声回神,望着他摇头,“尚无困意,况守岁迎新乃驱邪避灾的好日子,七娘只怕是喝醉了,叫她饮下碗醒酒汤便好。
须臾便见沈却起身欲走,想来是去嘱咐仆僮,她忙唤住他。
“堂兄。”
“翠柳早备下了。”殷素朝案前抬掌,压着声,“正温在壶里,我瞧七娘睡得沉,忍着未叫醒她。”
沈却望清那壶正冒着热气的青瓷,这才收回步履,“未曾想,二娘酒量不错。”
殷素见他抬壶自斟一杯,不由扬唇,语中得意,“从前半壶烈酒穿肠,我还能同阿予解得连环。”
“自愧不如。”案边郎君淡笑,饮着枳椇子汤。
甜中带涩,不知是太久未品其味,还是这汤沉温许久,舌尖涩味竟漫出清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