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是,”张招娣站直身体,目光毫不避讳地直视疤面,“你们是将军的手下,职责是帮他打理好这里的生意。我们也是马克佛先生的手下,职责是帮他打理金融股票和数字资产。如果我们没有在规定时间内安全撤离,导致马克佛先生的资产受到损失,他追查起来,恐怕就不只是钱的问题了。”她停顿了一下,环视一圈仓库,目光扫过疤面和他身后两个肌肉紧绷的手下,然后重新聚焦在疤面脸上,眼神锐利。“就像你手下的场子如果出了问题,比如一批重要的货没能按时运出去,将军要追究责任,恐怕不止是闹事的人要付出代价,负责具体事务的您,也难辞其咎吧?到时候,恐怕不是钱能解决的了。”
这话就是明晃晃的威胁,疤面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身后的两个手下几乎同时“咔嚓”一声拉开了枪栓,黑洞洞的枪口隐约对准了张招娣,空气中弥漫开硝烟和杀机的味道,气氛紧张得千钧一发。
陈汉升吓得魂飞魄散,慌忙上前死死拉住张招娣的手臂,用力把她往后拽,嘴唇哆嗦着:“别说了,求你了,你想害死我们吗……”
张招娣却猛地甩开他的手,力道之大让陈汉升踉跄了一下。她非但没有退缩,反而迎着枪口,声音甚至提高了一些:“真到了那个层面,你我的性命,其实都是小事了。华尔街的人,可从不吃亏,今天丢了我们手里这一笔钱不要紧,来日他们有的是办法,从你们将军,哦不,或许是从你们好几个将军的生意和账户上,十倍百倍地填补回来。就像将军也不会关心你这个橡胶厂具体是怎么运作的,他只会看最终交到手里的利润是多少,少了,就得有人负责。哦不对,到时候,您和我,我们应该都没机会负责了。”
陈汉升这个时候,恨不得扑上去捂住张招娣的嘴,捂死她的心都有了。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疤面的脸色微微变了,阴晴不定。他甚至抬起手,对着身后摆了摆,示意手下先把枪放下。虽然眼神依旧凶狠,但那股立刻就要见血的杀气,似乎消散了一些。
张招娣捕捉到了这一细微变化,语气稍稍放缓:“将军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您,想必也是对您的能力非常信任。我们同样信任您,也体谅您的难处,这样,在原价基础上,我们再加三成,美金。做你们这一行,空口许诺再多的钱都是虚的,我身上现在只有这么多现金了。但前提是,必须保证路线绝对安全,派给我们的人手必须得力。等我们安全抵达目的地,马克佛先生不会知道今天发生的任何‘小插曲’。”说完,她毫不犹豫地从贴身的包里掏出一打崭新的百元美钞,屈身跪下,递到了疤面面前。
她停顿了一下,让疤面消化这个提议,然后补充道:“这样对你来说,既降低了后续被追究的风险,最终的实际收益也比原先预想的要高。一笔完全属于你自己的额外收入。如何?”
陈汉升都忘记了呼吸,大脑一片空白。什么叫“马克佛先生不会知道”?这不就等于直接指出疤面阳奉阴违,擅自涨价中饱私囊吗?这要是彻底激怒对方,他们立刻就会被打成筛子!
仓库里一片死寂,只能听见疤面的粗重呼吸声。陈汉升屏住呼吸,手心全是冰冷的汗,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只能在心里疯狂祈祷张招娣这招险棋能起作用。
就在这时,张招娣做了一个更让陈汉升目瞪口呆的举动。她转身回来,反手拉住陈汉升,不等他反应,利落地将他腕上那块百达翡丽撸了下来。然后,她上前一步,双手捧着那块在昏暗光线下依然流光溢彩的名表,再次跪行,放到了疤面的手心里。
“一点小小的心意,不成敬意。这一路,还望大哥多费心。”她的声音变得柔和,带着恰到好处的柔弱与恳求。
百达翡丽鹦鹉螺57111A-010,不锈钢材质,蓝灰色表盘,在黑市上绝对是硬通货。疤面的手指触碰到冰凉的表壳,眼睛瞬间亮了一下,贪婪之色一闪而过。他熟练地掂了掂手表的分量,指腹摩挲着表盘上的纹路,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女人,你很懂行。”他嘿嘿笑着,伸出粗糙的手指,在张招娣白皙的手背上不轻不重地摸了一把,然后高兴地把玩着那只名贵的手表,对着从屋顶漏洞射下的光柱仔细看着表盘上的反光。“就按你说的办。”他最终拍了板,将手表揣进口袋,美钞则递给身后的手下收好。
陈汉升直到疤面带着手下晃晃悠悠地离开仓库,才敢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但随即,一股强烈的不满情绪涌上心头。她竟然敢如此自作主张,还把他的表也送出去了!
尤其是张招娣这个时候还转过身,越权教训他:“汉升哥,这条路不太平,黑吃黑是常事。我们已经是待宰的肥羊,不能再露财示弱,否则这一路会有很多变数。有时候,退一步,舍点小财,是为了保更大的平安。”
陈汉升敷衍地点点头,心里却极度不以为然,甚至有些怨恨。他觉得张招娣是在显摆她的那点小聪明
,根本不懂他失去那块表的心痛,那不仅是钱,更是身份和品味的象征。不过他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至于用什么方式,付出什么代价,他暂时顾不上了。
疤面走后没多久,两个身影从仓库另一侧的小门走了进来。
第一个是典型的东南亚山地民族长相,身材矮小,皮肤黝黑发亮,他背着鼓鼓囊囊的背包,里面显然装满了徒步所需的物资。他的眼神温顺得甚至有些麻木,见到他们,惶恐着做自我介绍,他叫阿坎,是这次穿越边境的向导。
第二个人的出现,让陈汉升刚平复一些的心跳再次狂飙起来。这个男人身材高挑匀称,皮肤是那种少见阳光的苍白,与阿坎形成鲜明对比。五官深邃,一双浅褐色的眼睛里透着野兽般的警觉和漠然。他穿着一件磨损严重的战术背心,腰间挂着一排弹匣,背上斜挎着一把看起来保养得不错的刀。最令人不安的是他看人的眼神,肆无忌惮,像在打量猎物一样扫视着陈汉升和张招娣。
“这是拉朱,”阿坎的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恭敬,甚至有些畏惧,“这一路由他保护我们的安全。他……很有经验。”
拉朱的目光在陈汉升和张招娣身上扫过,最后像黏住一样停在张招娣脸上。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得瘆人的牙齿,走上前,伸手就想去摸张招娣的脸颊,用带着浓重东南亚口音的中文说:“小美人,长得这么标致,走这种烂路可惜了。跟哥哥说说,是不是欠了太多钱跑路啊?”
张招娣面无表情,在他手碰到自己之前,侧头敏捷地避开,眼神冷得像冰。
拉朱不以为意地笑笑,收回手,转向一旁瑟瑟发抖的陈汉升,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大得让陈汉升痛呼出声:“哟,这位老板,细皮嫩肉的,没吃过苦吧?路上可要跟紧点,这林子里的蛇虫鼠蚁,最喜欢细皮嫩肉的男人,别掉队喂了他们哟。”
他拍的地方正是之前脱臼的位置,陈汉升被他拍得一个趔趄,强忍着肩膀的疼痛和恐惧,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连话都说不出来。
简单的准备后,他们离开了这座令人窒息的仓库,很快便真正踏入了热带雨林的边缘。空气瞬间变得无比闷热潮湿,参天古木遮天蔽日,脚下是湿滑的落叶层,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汗水瞬间浸透了刚换上的冲锋衣。阿坎在前面沉默的带路,拉朱则跟在最后,看似漫不经心,吹着不成调的口哨,但陈汉升能清晰地感觉到他那道如同实质的目光,时不时地扫过后背,让他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