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驿馆还早,便是回去也没事做,也没有想见的人。
谢辛楼独自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看到不远处的梧桐树下,有一对夫妇正带着孩子在阳光下玩闹。
小童一手攥着拨浪鼓,一手攥着糖葫芦,迈着不稳的步子嗒嗒乱跑,父亲在他身后追赶,同时伸长手臂防止他摔倒,母亲则在不远处拿着糖糕,时不时捏一块冲他招招手。
被屋檐割碎的阳光恰好在他们脚下形成一方舞台,看上去既真实又梦幻,像某个痛苦不堪之人迷离时的幻想。
谢辛楼忍不住向他们那儿走近,走到一半,忽然注意到大树对面的凉亭下那道熟悉的身影。
凉亭下的阴影十分厚重,与外部是极端的两个世界。
沈朔就坐在台阶上一言不发,双眼直勾勾盯着玩闹的一家三口。
有路过的人无意间瞥见他,都被吓得打了个机灵快步离开,唯独谢辛楼看见了,心底是一阵酸涩翻涌。
“殿下!”
谢辛楼不顾一切地跑到沈朔跟前,单膝跪地仰头看向他。
沈朔没有眨眼,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谢辛楼坐到了他身边,只不过还刻意保持着半尺距离,他望着沈朔,小心问道:“殿下在瞧什么?”
沈朔淡淡开口:“看那一家三口。”
谢辛楼问道:“殿下在想什么?”
沈朔道:“我在想,他们虽生活清贫却也幸福。”
谢辛楼了然,道:“殿下是否在想,倘若我们并非王公大臣之后,也会如他们一般,亲人尚在,生活平淡幸福。”
“你也是这般想的?”沈朔看向他。
谢辛楼点点头。
沈朔笑了笑:“我还以为是我太过执念,始终被困在往事里。”
谢辛楼垂眸道:“此乃人之常情,殿下不必苛责自己。”
“辛楼。”沈朔却换了个话题道:“既然你也时常受困,可有想过走出去?”
谢辛楼沉默了片刻,道:“属下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本王想过,在王府每一个夜里都想过。”沈朔轻笑一声:“以为过了这么多年,时间会带本王走出去,可偏偏在本王快要迈出去时,又被一双手给推了回来。”
谢辛楼皱眉:“何意?”
沈朔从袖中摸出腰牌递给他,“锦衣司”三个大字就这般映入谢辛楼眼眸。
听沈朔将前因后果讲述了一遍后,谢辛楼脸色算不上多好,若锦衣司与遗党真有合作,那他们的仇人便要算上宫里
沈朔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壶酒,狠狠灌了自己一口,道:“我时常怨恨父王,以为他们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一开始只是为了你我,如今还要算上民间无辜惨死的百姓——”
“到了眼下也明白了,党争不绝,始终会有无辜之人丧命。此次进京,若能查明当年之事确与皇宫有关,这债,本王定要讨回!”
天下不容二主,若他们当真是凶手,沈朔也不介意放弃原本的隐退计划,将皇位从沈阙手里抢回来。
但造反一事总归是将脑袋挂在腰间,沈朔不愿谢辛楼跟着自己涉险,可他也清楚,谢辛楼是绝不肯走的。
“属下誓死追随殿下。”谢辛楼目光坚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