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药、自伤,这些手段,你自己或许觉得下作,但我已经无所谓了。我不拿下作与高尚来评判自己,也不拿这话来评判他人。若说当年的事有一点好,就是叫我从君子幻梦里醒来了。世间的事,没有那么黑是黑,白是白的……”他垂下头叹息,“你不必为你那些手段愧疚。”
“现在,我只认‘果’。结果如何,就如何。你当年,取走玉牌是无奈之举,留我一命,更是抗令。即便你是作为细作上山的,却不是作为细作下山的。所以,我没有拿你当细作。”
“所以,别总拿细作两个字说事了。”他淡淡说,“我不爱听。”
她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该忧心。
或许她该感动吧。
可是,一个最看重门派的人,为了她,连这种头都要低。
从前她或许爱看他低到尘埃里,可是如今,他低到尘埃里,她反而不开心。
爱是种共感的巫术,他受伤她也痛,他自欺就是她自欺。
他转过身,眼上绸带已经解了下来,“除了饭菜,想不想喝些什么?”
她没胃口,恹恹地想流泪:“不要,都不要,不想吃。”
“怎么不想吃?”他从书架前走回来,复又坐在她身前,低下头去追她眼睛,一点一点地哄,“你的性子,晚上一定还没有吃饭。又出去跑了一整晚。”
她不说话,偏开头。
他心里有些明白了。
当年的事,介怀的何止是他。
他后知后觉地垂下眼,心中只是无力。
当年的事……当年的事,他也还过不去。
他自顾不暇,她的愧疚,他也爱莫能助。
“不论如何吃一点,听话。”他温温的手指抚着她指尖,弯下腰来凝望她眉睫,“从前的事我们不提了。乖乖,你这么心疼我……我怪谁也不怪你。”
她眼睫倏地抬起来。
对上他柔柔的双眼。
卷曲的、纤长的睫毛,柔软望着她,里面一点自己的影子。
她看见那倒
影的眼睛里很快盈上一层水光,颤巍巍的。
她垂下眼。
“我一直觉得,我太不心疼你,所以你才……”她眼泪大得像葡萄粒,唰唰滚落。
他只是轻轻说:“你没有。”
她眼睫颤抖一下,抿紧了唇。
顾怀瑾捉住她的手,垂睫玩着她指尖,在她的指节上流连打圈:
“我想死,一是因为自认有罪,二是因为你不要我。”
她又惊又委屈:“我哪里不要你!我说断掉是为了你好……”
顾怀瑾相当平静地回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