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奔贵妃榻而去,枕着玉枕,阖眼歇了一刻。
那种叫人头晕目眩的、汹涌的血潮,终于稍微平息。
她总算有余裕想想她方才做了哪些蠢事。
当着嘉庆帝的面为那人哭了;六神无主的模样被李玄白亲眼看见;软着腿脚站也站不起来,难以自控地泪流满面,也叫那人瞧见——冷眼瞧见。往后想强词夺理,说两人没有什么,恐怕也难了。
倘若他知道她同顾怀瑾已经有过何种关系,他是否还肯庇佑她?
她缓缓捂住脸。
可是,为什么这种时候,她心里首先涌上来的,还是她那些差事。
他快死了。
是因为什么。
因为天山之祸,他终于还是想不开?
可是,她都已经放了。既然放了手,他总能慢慢想明白,该恨谁,该爱谁。只要他肯恨她,把一切推到她身上,他总可以放过他自己。
她都已经愿意成全他,还能怎样,还想要她怎样?
她已经连人生里唯一一点光亮都肯放!
她将头埋在臂间,泪哗哗地从眼角奔涌下来,积在鼻梁窝里,蓄出一点小水潭。
——这个死脑筋的,究竟想要她怎样?!
她并膝侧身蜷在贵妃榻上,搂着自己,瘦削的肩头突出一块骨头,硌得她自己都痛了。
若要去顾府,现在恐怕不是好时机。
眼下,大约太医院所有太医全在他府上,说不准还有摄政王和定王的眼线。她贸然前去,只怕他床前正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不仅见不得面,还有可能暴露踪迹。
现在去顾府,绝非聪明之举。
只是。
她倏地爬起身来去寻夜行衣。
不能事事全求聪明。她此时才明白,不能事事全求聪明。
心有心的选择。
倘若他真就从此赴了黄泉,连最后一面也没叫她见着,她就算从往生门中逃了,也没法从顾怀瑾三个字里逃开。
临终之人,哪会等她。
她像个慌不择路的穷途之人,泪眼婆娑地在放夜行衣的抽屉里摸索,不敢惊动两个宫女,咬着嘴唇屏着息,但再压抑,鼻腔里依旧有声音。
但能怎么办。
她一向不爱落泪,落泪全是做戏,今日才知何为泪如泉涌。
忽然,宫殿外头一阵沉重的甲胄之声,齐整划一,急匆匆地从远处小跑过来。
听声音,是入了庭院便分为几行几列,从月亮门一直铺到庭院角落,几步一人,将整座菡萏宫围守了起来。
她骤然从黑茫茫一片的衣柜中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