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赎身之人,将事不关己四字奉为圭臬,可是,忽然又念起了门内的暗号。
究竟怎么回事?
孙汾再未多说一个字,最后对她缓缓施礼,低眉告退。
她盯着他那张白净面孔,再怎么想看透,竟也看不明白。
孙汾的身影在茂密的树影尽头消失了。
南琼霜在原地,抱着肩膀斟酌了许久,拿不定主意。
良久,她走出回廊,对守在回廊入口处的清涟远香二人道:“走,去紫宸殿。”
去紫宸殿,是因前些日子刚被嘉庆帝厉声斥过。皇上责骂宠妃,这种事,上午话音刚落,下午阖宫皆知。她前些日子忙于琵琶大会,本已圣宠不稳,若再不补救,只怕就彻底失了势。
现在去,那人刚好在大明宫,不会来紫宸殿误她的事。
她急急在树荫阴凉的回廊之中穿行,清风带起她垂下的袖摆,她一路往紫宸殿直奔。
得快些。倘若那人谈完了事回了紫宸殿,他什么都不做,干干地在那杵着,她一身妩媚手段就难以施展。
到了紫宸殿外,王让弓着身子进去通报,不一会儿,低眉顺眼地出来,替她撩着玛瑙珠帘:“皇上要您里边儿请。”
她小心翼翼提起裙摆,跨过高高的门槛。
紫宸殿内一如既往的凉意沁人。因嘉庆帝有疯症,殿内时时点着安神香。
她甫一缓步自屏风后面行出,抬眼一望,当即心里一紧。
大殿之内,那人背影如一座兀然的焦黑的山,负着手,静静立在紫宸殿的鎏金蟠龙藻井之下。殿墙上一幅千里江山长卷,远远衬在那人前面,江山与人尽是一派水墨颜色,画外人如在画中。
他怎么在这?
他只要在这,她就仿佛鞋底硌了枚石子,痛但不致死,不致死但不得惬意,身不由己地在乎,想不察觉都不得法。
她咬着唇瓣,硬着头皮缓行至他身后,隔着老远就停了下来,朝坐在长案后的嘉庆帝福身:“臣妾恭请皇上圣安。”
顾怀瑾听她的脚步声,早已辨出来者是谁,又听她脚步停在他身后,他连后背都麻了一瞬。
她来了,她在这,很近。
但不能回头看她。
说是一刀两断,可两人情浓时,彼此倒不至于这般在意。一旦断了,她靠近一步,他就忍得受不住。她只要出现,就迫得他患得患失。
他身不由己地滚动着喉结。
“起来吧。”嘉庆帝对她仍是不咸不淡,自顾自玩着一只九连锁,并无多余的话。
“先生这几日怎么入宫这样勤?从前,朕央先生进宫,先生都不肯,如今却左了性子。今日更甚,朕还未起身,便听闻先生在殿外候着了。久眠方能养身,先生何不晏起?”
夜夜煎熬,谈何晏起。
他不是来见他,是来见他的女人。
“今日入宫,是因常太妃一事查出了眉目,欲往大明宫中议论商讨。不想,摄政王下了朝并未回大明宫,说是直奔飞仙楼了。顾某在大明宫外久候不得,便不候了,转而来了紫宸殿,想来瞧瞧皇上。”
“摄政王得了通报,已经回了大明宫。先生若要求见摄政王,眼下正合适。”南琼霜蓦地发话。
她的声音,不远不近,顾怀瑾心里颤了一下,蹙着眉头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