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再见见那李崖。他在定王府内,说不定日后有事可以求他。你去定王府,同他带个消息,就说,明日,我趁他外出采买,同他当面道个谢。”
第二日,南琼霜披上披风,戴上白纱帷帽,用李玄白给她的那块出宫令牌,出了宫。
直奔菜集。
李崖在定王府上,领的是厨子的差事,一日要出去采买两回。没有公孙红的照应,定王府她进不去,府外相见,最容易、最自由。
李崖正在一间肉铺前等她。
当是时,正是早上卯时,集市上行人纷纷、摩肩接踵。清晨的空气新鲜沁鼻,路上叫卖声、吆喝声不绝,刚摘下来的新鲜的瓜果,大喇喇摊在地上,浑圆鲜艳。
南琼霜一抬眼,便见那垂挂着大半扇红彤彤猪骸骨的肉铺前,李崖提着两串褐红血肠,眉飞色舞地同那屠夫砍价。
她低着头径直撞过去。
李崖正说得起劲,唾沫横飞,忽然给人一把撞在身上,登时恼了,手中铜板稀里哗啦往那屠户手里一抖,抓着她的胳膊便喊:“你他娘的瞎了眼了!撞了人还想走,老子今儿同你没完!”
一边说,一边扯着她,将她拉走了。
那屠户气急败坏地在身后吆喝:“哎,哎,谁准你自个儿抹零了!回来!回来!”
两人头也未回。
疾走开几步,绕过一个弯,李崖松开她的胳膊,沉着声音:“南姑娘。”
南琼霜四下瞥着,这条路上,行人渐稀,再无人紧跟着脚挨着,便道:“今日我来,是想同您道个谢。”
李崖颔首:“小事一桩,您何必亲自前来。”
南琼霜略微笑笑,扶了扶帷帽。
今日她来,自然不是真为了
同他道谢,而是为了再见见这位赎了身的同僚,仔细瞧瞧,他身上是否有何异常。
往生门门风诡谲,也许明面上将人放了,背地里施展邪术控制人心智,也未可知。
她道:“李兄赎身之后,日子过得还好么?”
“哎呀,赎了身可比在门内卖命舒服多了。”李崖感慨一声,“在门内,日日把脑袋吊在绳子底下干活。赎了身,定王再暴戾,只领个小差,掉脑袋,也掉不到咱们头上。”
“确实如此。我们这些人,被大风大浪折磨惯了,什么刺激之事也无兴致,只想找个安分差事,过几天平静日子。”
“正是,正是。”李崖颇为感慨望她一眼,今日她容貌掩在帷纱后,真叫他自在了不少,不必战战兢兢,连话也多了,“总有人说,我们这些人的本事啊,若肯从个军、做个幕僚,没一个不会出头的。可是,咱们这些人,哪还会求出头。跌宕了半辈子,就想安生安生。”
南琼霜含笑不语。
“李兄身子如何?当年旧疾……”
“好多了,几已痊愈。人呐,只要精神头好,身子骨没有差的。”
“听闻您当年办差时曾不慎中了蛊虫,”她带点意味深长的笑,“如今,也无大碍了?”
“后来办差时遇上了一个巫医,名为鬼祝,经他看好的。如今已完全好了。”
巫医鬼祝。
这名字,她熟悉。当年顾怀瑾为救她,打破山规强开藏龙池,为此挨了七十鞭子……
她忽地心里一梗,想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