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一心为公、把门派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的人,对她这个窃山仇人,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算顾念旧情。
是她奢望得太多了。
人为什么要爱?倘若不爱,不过是针刑,她未必不能忍受。
倘若不爱,当年,她第三个任务绝对可以圆满,不必至今还赖着往生门半个任务的账,也没有今天这些纠结难断的事了。
她垂着泪,打开房间深处他的密室,走进去,躺在摇椅上。
她喜欢他的密室。隔绝外界,寂静安稳,石墙砌得厚,外面风吹雨打也听不见。
密室中烛火昏黄。这里的蜡烛,他不常换,蜡油一层一层堆叠,摞在烛台内,凝成厚厚的崖。
她在摇椅上一下一下摇着,闭上眼睛。
昨晚,他还在这里一边吻她,一边哄她。
明天,她就要上刑了。
昨天,本应该更珍惜的。
她仰在躺椅上,烛火的光透过眼帘,映出一点黯淡的旧黄的光团。她深吸了口气,满屋子都是他怀里的味道。
就好像,他在这一样。
不该爱吧。
当年动心,就是自讨苦吃。他们两个都是。
她蜷在摇椅里,一摇一摇,渐渐晃得困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
自然也不知道顾怀瑾何时开了上塔的门,将外面的房间仓惶搜过一遍,又仓惶走了。
等她从睡梦中被人一把摇醒,眼睛一睁,登时对上一张巫傩面具般挂着血印的脸,身经百战的人,心里也咯噔一下。
她小心翼翼望了望他,又望了望密室门口一众高得如森林一般的黑衣侍卫,吞咽了一下:
“……怎么了?”
“你怎么在这?”
他蹲在她摇椅前,与她相对,声音破碎得吓人,仿佛一地碎得捧不起来的冰。
“什么……我怎么在这?”
她狐疑又往门口望了一眼。
顾怀瑾衣袖一挥,满屋黑衣侍卫拱手退下,散开了。
她往外面一望,才见密室外的房间,一派凌乱,早被人搜了个干净。
她眨眨眼,惊疑不定地拿袖子擦了擦他脸上的泪印,“哭什么。怎么了?”
顾怀瑾蹲在她面前,仿佛体内正有一座火山轰然喷发,却被他咬着牙将所有岩浆都憋回了地面下,垂下头,深深、深深地呼吸。
握着摇椅扶手的手,用力到几乎哆嗦,砰一声,扶手炸成两截。
她匆忙躲了一下,“干什么。你到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