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达不慌不惧,一双狼眼直直逼视着高座之上,明黄衣冠的嘉庆帝,一字一字,咬得气势勃勃:
“若能得皇上册封王爵,想必匈奴气焰可铩,匈奴十六部可除,山海关外失地可复,牧场可为良田,百姓安居乐业,天下之幸矣。”
此话一出,谨身殿内余下的宾客,再无暇饮酒吃菜,一齐犯了内急,踮着脚尖头也不回地往外狂奔。
谨身殿内的宾客,顿时只剩下三分之一。
暗处,乐伎不敢擅离职守,丝竹管弦之声未歇,大殿空了不少,外头的风声愈发震耳欲聋,伴着悠悠弦乐,一派诡异的绮靡。
南琼霜倒吸一口气,去看嘉庆帝的脸色。
自从四百年前魏朝因藩王之乱没落后,历代极少册封异姓诸侯王的先例,到了齐宋,仅有宗室可被册封为藩王。
常达一个将军,领着十四万大军还不够,还要给自己讨个封号,加个“王”字?
她偏头去看嘉庆帝身侧的李玄白。
要藩王的头衔、藩王的俸禄、藩王的封地,无非是处处与李玄白这个摄政王,比着来。
但李玄白怎么会同意?
李玄白懒怠靠在椅子中,胳膊肘拄着扶手,百无聊赖撑着腮,连眼皮都懒得抬一抬。
一派混不吝公子哥儿模样。
“不知皇上圣意。”常达语气倒还装得客气。
嘉庆帝望着面前杯盏残羹,默了仅仅一瞬,望向顾怀瑾,强笑道:
“不知顾先生……”
顾怀瑾毫无波动,心平气和端起酒盏饮了一口:
“有摄政王在此定夺,毋需顾某多言。”
南琼霜摇着团扇,面上虽然还算冷静,却也心神不宁,朝李玄白看过去。
倘若李玄白不准,常达今日意欲何为?
李玄白歪坐在高座中,眼神都不需瞟一瞟,便可知此时那姓顾的瞎子和那无能的疯子,都正在聚精会神,等他拒绝。
拿他当刀使,用他收拾自己想收拾的人。
当日,被困在紫禁城之中,跪下接了那道册封摄政王的圣旨,今日之事,他就早该料到的。
偏偏,一山二虎,他是更凶猛的那一头,手里已经掌着大权。
他不想再跟常达的十几万大军硬碰硬,只想将他悄无声息地处理了。
倘若他今日不允,常达的大军是否早已准备就绪,只待以今日之事为契机,杀进紫禁城?
李玄白一直没有说话。
一切都太静了,外面的风不知何时刮了起来,卷得殿外高树一阵沙沙簌簌。胆小的宾客惶惶逃跑,谨身殿的大门都不及合上,树叶从殿外卷进来,在方形地砖上打着旋。
王茂行一直没有走。见状,弓着一把孱弱的老骨头,哆哆嗦嗦地起身上前,合袖行礼。
未待他开口,李玄白拨了拨耳朵底下的小耳坠,拣了一块水晶肘子在口里,懒散地倚回椅子。
“简单。”他笑道,“封个王爵,还不容易?咱们皇上体恤人才,又有雅兴,在咱们齐宋当官儿啊,都不用走科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