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之外远远传来一句不轻不重的质问,那令人厌烦的细语声终于停歇,云天明一袭丧衣踏入殿内,眼尾带着红,周身家主威严却分毫不减。
他快步走至应寄枝身侧,看着眉目间与妹妹极为相像的少年跪得笔直,终是叹了口气,伸手将应寄枝扶起,灵力自指尖涌出,驱散少年周身的寒意。
“怎可任由他们欺负?你父亲将岁安与夜哭留给你,便要物尽其用,让他们来处理剩下的事务,我有话同你说。”
应寄枝顺着云天明的力道站起身,夜哭与岁安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他身侧,他正欲迈步,耳边却传来岁安的传音。
“少主,云家主的话不可尽信,切莫松懈心神。”
少年没有回应,头也不回地跟在云天明身后走远。
岁安垂下眼眸。
他明知眼前少年感知不到情绪,自然不会被云天明伪善的假象欺骗,可到底还是放心不下。
于公,既是夫人生前最后的嘱托,于私,他看着应寄枝长大,割舍不下。
漫天大雪中,云天明撑起伞,细心地将应寄枝笼在伞下,牵着他的手往云霁生前的小院走去。
半柱香后,两人对坐在桌前,桌上支起小炉,云天明拎起正沸腾不已的茶壶,替人倒了杯热茶。
他模样生得好,与不怒自威的应长阑是截然相反的温和,不过轻声细语几句话,便能让人不由自主地卸下防备。
“瞧你方才在殿前的模样,怕是心里怨你娘亲了?”
应寄枝看着眼前正冒热气的茶盏,神色淡然地开口:“没有。”
云天明不懂声色地眯了眯眼,一番试探下对妹妹无意间透露的隐秘仍拿不定主意,语意顺水推舟地一转,自怀中取出一只模样古旧的竹笛放在桌上。
应寄枝的视线终于上移,落在云天明拿出的旧物上。
“你也莫怪你娘亲,她年少时心属他人,那人你许是也听说过,便是那剑圣季月。”
飘在半空中的季向庭听见熟悉的名字,不由挑了下眉。
这又是他爹在哪惹的桃花债?
“季月与我妹妹曾做过一段时日的同门师兄妹,而云霁暗自思慕,却不敢告诉对方,待她双十年华终于能吐露心意,却忽闻季月失踪一事,悲痛之下大病一场,身子骨便不大好。”
话至此处,云天明揉了揉眉心,显然亦是对几人之间的纠葛感到无奈,更是有几分歉疚。
“彼时应长阑……对云霁求而不得,在云霁病时趁虚而入,对云家施压,云霁为了不让我难做,才松口嫁入应家,酿成了心病。”
“你娘亲许多事做得有失偏颇,可她终究还是心系你,否则也不会在病重之时寄信将你托付于我,让我照应你。”
应寄枝抬眸瞧着云天明哀痛神色,不为所动。
唯有飘在半空中的季向庭听见云天明的说词,讽笑一声。
云天明与应家来往密切,时常便要找应长阑议事,可即便如此,云霁在应家郁郁寡欢多年都不曾寻求过云天明的帮助,两人之间的关系显然并非云天明口中那般密切。
生前不曾往来,又怎会在死前蓦然想开,托人帮忙呢?
云天明借着茶盏雾气打量着应寄枝,见其仍是一副万事不关己的模样,心中犹疑终于消散,神色微不可查地一松。
“你不必如此防我,我到底是你舅舅,怎会害你?”
他语笑晏晏,摸出个红色剑穗递去。
“如此年轻,穿得太素有伤少年锐气,此物便当赠礼,里面编入了你娘亲的头发,你今后能如云霁所愿,平安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