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到最后,李繁宁几乎泣不成声。
园子里的宾客从畏惧到按耐不住好奇,目光微抬,议论声窸窸窣窣,逐渐高昂。
两旁的宫人侍婢,知道内情的不敢劝阻,亦是被方才那张脸震撼住了,不知道内情的更是讶然,六公主平日笑都懒得笑一下的人,何曾见她这么哭过?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皆是满脸惊愕。
这诡异的气氛实在持续太久,沈琅也跪不住了,他偷偷挪了下膝盖,齿间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调,“你究竟干了什么?公主为什么对着你哭?”
“你这几日早出晚归,不会真的得罪了什么人吧?”
“喂,沈骤,你听到我说话没?”
然而身旁的人毫无动静。
沈琅忍不住偷觑了一眼,就见沈骤还保持着那个匍匐的跪姿,整张脸都埋在地上,弓起的背脊甚至没有起伏,整个人像死了一样。
该不会吓懵了吧?
不得已,沈琅悄悄用手肘碰他,“诶、诶。”
沈骤依旧没动,他听着那愈发破碎的哭声,交叠的手指微微用力,克制住了想要蜷缩的本能。
终于,远处一道声音打断了这旁人看来怪诞的一幕,“圣上、皇后驾到——”
宫里没有传不开的消息。
延德帝在大殿上宴请百官,人刚坐稳,酒杯都还没端起,就听说曲荷园这边发生了怪事。旁的疯言疯语倒不打紧,但公主在大庭广众下这般失态不是小事,最疼爱六公主的延德帝自是不能不理。
帝王移驾总是乌泱泱的一大群人,前有禁军劈开道路,皇后与萧贵妃紧随其后,园子里多是些年轻公子,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顿时噤若寒蝉,纷纷跪拜行礼。
这回是真真正正地安静下来了。
青雘回过神来,赶忙上前提醒。
李繁宁却好似根本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她眼里只有跪在她面前的这个人。
可是这个人,连头都不肯抬一下。
一行人渐近,延德帝肃声道:“盛安,你这又是做什么?”
萧贵妃倒是好奇得不行,她作出关怀的样子道:“六公主这是怎么了?快去,给六公主递张干净的帕子。”
宫女依言捧着张帕子递上前,李繁宁却没有伸手来接。
但她抽泣的声音逐渐轻了,两肩的起伏也渐渐平复。
她望着沈骤,没有去擦脸上的眼泪,只一抹下颔,转过身,直直朝延德帝跪下来。
要知道,延德帝宠溺放纵李繁宁不是一日两日了,没有什么天大的事,她断不会行此大礼。
上一次她这样跪,还是执鸾司拿住了世家的把柄,她逼着延德帝下令处置。
而那一次,长安城的几大世家都没有讨到便宜。
是以她当下这么一跪,不仅是皇后,连带着萧贵妃都眼皮一跳。
“父皇。”李繁宁仰头,脸上泪痕道道瞩目,“盛安如今已至双十,这两年皇后没少操心盛安的婚事。”